HV.Jake

其实画画才是正经职业,写文属于不务正业(大雾)

【L乙女】我的过去、现在、未来,都想要有你

  • 死亡笔记乙女向    Lx你

  • 全文3.6W字,一发完

  • 第二人称,为方便指代,取与L发音相近的H作为称呼

  • 文中下划线部分有传送门,不要错过

  • 原著剧情有更改,接受请往下

    

       就酱,开始吧

          ↓↓↓



  

  

 

  【11】


  孤儿院今天新来了一位脏兮兮的小孩。



  那天初雪刚至,雪点像羽毛一样乘着风飘然舞下,灰色的房屋和灰色的草地都粘上雪白的颜色,枯枝也裹上白色的外衣,好像是初雪赠给枯落垂败的深秋的第一件礼物一样。


  孤儿院的窗户都闭得紧紧,里面调皮的小孩禁不住屋外像刀刮一样的冷风,开的暖气像养育娇贵花儿的温室,无论何时都能肆意绽放的春天和屋外的气候形成鲜明反差。


  你就是在这时候看见那个新来的小孩的。


  窗户上的雾气被你用手图画一笔,刚好容纳两只圆润新奇的眼睛,你透过玻璃好奇地看着落雪纷然,不一会就看见了孤儿院铁栅栏外的新来客。


  渡像当初带你来一样牵着他。他黑色的头发遮了大半张脸,下巴藏在单薄一条白色的围巾里,棕色的棉袄宽宽大大,把他的手掌也藏了进去。爬上玻璃的雾气和落雪让你看不清他的脸,只记得和他发色一样的圆圆黑眼睛。


  不过很快你就能看得清了,因为他也进到了像春天一样开着暖气的孤儿院里。


  只是介绍身份并交待要友好相处后,渡就挂着笑眯眯胡子合上了外来者的大门自己离开了。院内的小孩脱掉披着羊皮的乖巧外衣,对这个外来者摩拳擦掌亮起恶作剧的邪笑。


  “新来的,让我好好教育一下你吧。”


  你预感屋子里马上要经历好一阵兵荒马乱,藏在花盆背后数着泥土里露出的根茎,等到乒乒乓乓的声音终于渐渐回归安静,你才从透过花盆叶子的缝隙去看硝烟尚且弥漫的战场。


  你就这样看见了屋外那双和他发色一样的圆圆黑眼睛。他对人的观察好像有十分敏锐的直觉,你视线落在他身上的下一秒,他马上就偏过头来目光直取窗边花盆。


  他的眼睛眨得圆滚滚的,黑色的瞳仁也瞪圆了停在眼眶中央,像极了稻田里捕捉昆虫的青蛙。


  他的头往一边歪着,整个身体也歪歪扭扭没个正型,脱掉棉袄和围巾之后只穿了一件单衣和一条牛仔裤。整个人都看起来脏兮兮的,脸上有灰尘和污泥,染灰的白色衣服挂在他一看就营养不良的身体上,不合身的露出了大半个肩头。他还拖着一条同样邋遢泛白的牛仔裤,裤腿褶皱在他脚下层层堆起,走路时踩到自己的裤腿轻松绊倒绝对是非常简单的事。


  发现了花盆后的你,他咬着食指赤脚转过身来,头发一歪,空白的表情里流露出几丝好奇的挑衅。


  这种目光盯得人很不舒服,可学着其他人兵刃相向不是你的作风,而且他们也得到了失败的结论——毫无意外的倒在一个瘦小又营养不良的、甚至更低龄的幼童脚边。


  你从花盆墙角钻出来,蹦蹦跳跳抖落一地灰尘,小手摸进干瘪的口袋,一路跑到他面前,拳头在他警惕的目光里抬起,又像花一样的张开。


  没有刀戈,没有兵刃,没有武力,只有几颗被揉皱的糖果躺在你的手心。

 


  “这,这是怎么回事?”


  渡去而复返,原本乖巧调皮的孩子们倒了一片。


  “‘新来的,让我好好教育一下你吧’说着这些话首先对我暴力相向的人是他们,我是正义的。”


  他低头戳着嘴边的食指凑近你手里的糖果,两根拇指以一种摇摇欲坠的方式把糖果一角捏到半空中,再滚动了那双黝黑的眼睛把视线放回你脸上。


  你睫羽翩动,也像探索未知一样眨着眼眸看着他。他长长袖子的褶皱堆叠,一下就把你掌心的糖果搜刮干净,状似迟疑般带点笨拙地回应。


  “……谢谢。”


 

  你知道了他的名字。


  ——L。

 


  不过L只是他的名字,并不是孤儿院特有授予的英文字母。只有无比优秀的孩子才能得到英文字母。至少现在,L只代表他名字的含义。

 


  L毫无协调性,奉行个人主义。独占自己喜欢的东西,他总是独自玩耍着。


  渡给他配了一个单独的房间,过了几天那个空落落的房间摆满了电子设备,数据线和运行的主机像迷宫一样摆在各个角落,只有穿过这些障碍物,才能在尽头看见L蹲在电脑前的背影。


  要问你为什么知道,因为你已经不请自来好几次。


  主机和电脑插线的位置你记得清清楚楚,怎么轻松跨过数据线,怎么方便绕过器材箱,这小小房间每一寸器材的摆放都能在你脑海里形成无比详细的3D模型任你读取旋转。


  起初你只是带着好奇的新意,后来每次偷偷溜进你都毫无意外的看见蹲坐在电脑前的L,心里给他贴上怪人标签的同时,又还是在每天不同时间段溜进来,誓要发现一次他在做别的事情,你才能宣布这场行动的终结。


  有一天你上课到很晚,刚刚学的记忆遗忘曲线和做的记忆测试还十分清晰的在你脑海中浮现,路过休息区和学习区的岔道口时,你脚步微顿,不一会就拐进了男生休息区的楼梯间。


  推开轻掩的门,尽管不开灯也能轻车熟路无声无息走到房间最里,本该是这样的。可你再打开门之后却发现房间的摆设与之前截然不同,确定自己没走错的前提下,你对这个不再熟悉的房间开启了又一次摸索。


  像探险一样,迷宫里干扰的信号灯遍布,阻碍的藤曼把道路层层爬满,你跨过藤曼涉水阻险,辨出正确的道路勇往直前,即将到达终点时,你只看见电脑银屏于角落独亮。


  “唉?”


  意外之感让你眨亮了眼眸,临近答案的急促使你丢失了缜密,再想往前一跨,脚下的数据线把你的脚踝狠狠束起,发力将你拽倒在地。砰的一声,紧接着闪烁的信号灯逐一失联,角落那块唯一亮起的屏幕也黯淡无光。


  L从离你最近的那块主机箱侧走出来,咬着指甲在你面前悠悠蹲下。


  “进别人的房间要先敲门,这是基本的礼貌哦,H小姐。”


  “还是说,悄悄地来找我这么多次,是有什么事吗?”


  你摔疼的小脸涨得通红,委屈的泪花在你眼睛里打转,肩边一颤一颤的就要将这份小秘密被发现屈辱哭诉,可你咬着下唇把哭腔和泪花框住,胡乱着急的在自己身上乱翻,终于又一次在他面前举起拳头。


  它不是你用来打人的武器,是诉告和平的赠礼。


  手掌张开——


  一块崭新的熊猫软糖躺在你的手心。


  L错愕的接过你手里的软糖,带有责问性质的话语已经松散动摇。


  “就算你给我糖吃…也不能否认你好几次打探我隐私的事实……”


  你擦着眼角的泪花,可怜兮兮的接话:“…对不起。”


  你的抽泣一顿一顿的哽在喉间,咬着殷红的嘴唇妥协的把头低下。L把自己深究的想法缩回胃里,带着几分惋惜的无奈道。


  “……好吧,下次请记得敲门。”


 

  你擦干净眼泪走出男子休息区,没有半点哭过的样子,沉默的停留在走廊窗前,看着屋外早已被白雪覆盖的大地。


  那块熊猫软糖是今天晚上教授给你记忆测试的奖励,你馋了好久,其实一点都不想给他。


  不过算了吧,你撅起嘴乐观的想,你总能要到第二块。


 

  花了一颗熊猫软糖把你的对L的偷偷写作了光明正大,把窥探写作了观察。


  你以为自己被发现了之后就再也不会去到那间电子设备堆满的房间了,可每每走过学习区和休息区的岔路口时,脚尖总是不由自主的踏进男子休息区的走廊,然后脚步噌噌加快,忐忑敲门,轻车熟路越过数据线,再把怀里的糖依数献上。


  随着年龄的增长,你对糖果的喜爱没有那么多了。


  可L对甜食的喜好有增无减,永远像孩子一样对甜食保有纯真的热爱。每每你递给他糖,他不会有额外喜悦或有多余的表情,没有迟疑照单全收的举动比他的表情更有参考性。


  他对你的存在采取放任态度,没有表现排斥,也没有表达热情,只会偶尔前言不搭后语的和你聊天几句,结果无一例外把话题聊死,剥析你的性格和套话除外。


  有时候你看他百无聊赖的蹲在地上玩纯白拼图,有时候看他把搭好的积木逐一取出支柱,可绝大多数时间他都蹲在电子屏前看着图片和数据流动。


  你也会好奇屏幕里的内容,都是一些编排的好高难度游戏,考验耐力、敏锐度以及记忆力的道道难题。你看着他行云流水的解开,势如破竹的攻克。也有时是各个网页的窗口,一些或股票、或局势、或学术争论的话题被L尽收眼底,不知疲倦的更换信息浏览着。


  互联网是取得信息的高效方式。


  你这样得出结论。

 


  你其实有点喜欢画画,一张画纸被你用蜡笔勤勤恳恳填满,抱着完成的喜悦,你一路小跑像踩着弯弯彩虹一样到达老师的房间。每当你把画拿给老师看的时候,他们都会笑眯眯的鼓励你真棒,说你色彩的明丽,说你想象的大胆,说你可以任何方式把世界画在笔下。


  你拿着被奖励糖果到达自己房间,掀开下一页白纸,拿起堆积的蜡笔却这么样也无法动笔画完下一张。


  于是你又跌跌撞撞跑到L房间,把这张画展露在L眼前,在你满脸期待的表情里他没有表现出任何赞叹之情,他皱起眉头像遇见难解的谜题一样困惑满满,而这种困惑在时间的推移下变成了无解的迷茫。有好一会了,他才迟疑的出声。


  “我不是很理解……这些乱七八糟的线…是什么意思?”


  你把画扔在一边,突然心情开朗地笑了起来。


  就是说嘛,这些明明都是你乱画的,有什么关乎于美和好看的含义呢?


  只是大人们一向奉行鼓励式教学,在你手里的画面由写实变成抽象之后都认为是你表达的方式换了方向,从而去引导、精进你选择的方向。


  大人们没有错,可事物的主观解答都是宽泛而多面的,或许他们该让你接触事物的另一面了,你撇着嘴想。


 

  你去男子休息区的时间好像变多了。


  每次进过走廊岔道,脚尖总是不由自主转移,心里总有什么东西牵着你要去那看一眼。所以你三番五次窜进男子休息区的走廊,把这种事情变成定番的习惯。


  它不会影响你的生活,不会影响你的学习,它只是在丰富你的课余。


  因为你去的时候通常是下课时间,每次也呆不了多久。所以这种不起眼的小事才会变成习惯泛滥。


  L一如既往蹲坐在电脑屏幕前,习惯性咬着大拇指的指甲,专注的盯着电脑屏幕。电脑指示屏微弱的蓝光洒在他脸上,不开灯的房间他把黑色眼睛里倒映方形高光对比的更加明显。


  他的瞳孔兴奋微缩,聚焦的锐利黑眸好像要把电脑屏幕堪破。嘴角跃起,像找到期待已久的猎物般,按耐不住的寂静后即将有疯狂的野兽破空而出,将其吞并划破。


  他找到了自己最喜欢的游戏。


  “这个杀人事件比任何模拟游戏都要复杂多了。”


  ——毫无头绪的连续杀人事件。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打,有关案件的信息被他逐一调出。被害人证件照与身份证明,被害现场与尸体惨状等等信息在荧幕前闪过。看着他把凶案现场的尸体照片逐一对比的时候,你首先发出了疑问的思虑。


  “…嗯?”


  “有什么问题吗?”


  你指着中间那张尸体的照片。


  “这张照片是不是放反了?”你回顾印在脑海里的记忆,将疑问点点道来。“我清楚的记得他的证件照上打的耳洞是左边一个右边两个,可这种倒在地上的姿势…按道理来说只能看见一个耳洞,如果他不是重新去打过耳洞的话,那这边应该是右边,所以这张照片应该水平翻转……”


  L翻转照片,把之前放过几秒不到的证件照调出来核实。


  “很优秀的记忆力和观察力呢,H小姐。”他的目光不离屏幕,一句称赞被他随口而出。


  夸赞的话语你听的多了,就算是从鲜少称赞对方的L口中说出,也没有激起你内心多大的波动。


  “谢谢。”


  这归功于教授给你做的记忆测试和记忆强化训练。


  虽然教授也夸你天赋异禀,不过和L比起来这份天赋并不突出,不是什么特别值得赞叹的优点。


 

  “说起来,今天教授也奖励了我糖果。”你环顾一圈L四周摆放的甜点。“不过看来……”


  话语未完L就已经把手掌伸到你面前。


  你喜上眉梢把怀里鼓鼓囊囊的一大袋糖都放在他手上,糖果的重量很快把L支起的手臂压垮,他重心偏移,马上分神接住糖果,视线才从终于从屏幕那端移出来看你。


  你叉着腰昂起小脸洋洋得意。


  “今天难度分级考试,我全科满分耶,所有的糖果的都是我的啦。”


  “幸好我们课业不一样,这样就有我们双倍糖果啦。”


  你倒下躺在L早就不再光顾的纯白拼图里,看着头顶的洁白天花板。


  还是和朋友分享胜利的果实更让人喜悦。

 


  有一次你去L房间的时候。


  L不在。


  那也是唯一一次你遇见他不在。


  房间里的电子设备照常运行,少的只是蹲坐在电脑屏幕前的人。


  堆砌玩具和拼图早就被人收纳整齐,地板光洁亮丽,房间的白炽灯把运行的机器照得生冷。要不是人物的档案信息尚且停留在电脑窗口,地板上还有最新摆放的蛋糕和巧克力,你几乎都要以为他搬走了。


  你的视线沉默的在这些物品上流动,蹲在他平日里的位置从他的视角看习以为常的角落。一杯咖啡让你的视线停驻,它放在鼠标旁边,和盘子里的蛋糕和巧克力一起。这杯咖啡很奇怪,它看起来不似寻常咖啡那般丝滑流动,反而像奶昔一样带着一种绵密的颗粒感。你印证想法的端起来摇了摇,发现果然如此。


  该是里面加了什么东西才能把一杯咖啡变成这样……你低头凑近,下一秒就被涌入喉腔的糖砂呛到咳嗽。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你马上捂住自己的嘴,遏止从你身上发出的任何声音。


  L一向独来独往,独占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像你最早偷偷观察他被发现,他想深究般寻根问底一样,他这一次一定会想打破砂锅挖出你的动机根源。


  “为什么要喝我的咖啡?只是因为好奇吗?”


  这种提问好像把不经意都变成了刻意,本来无意图的行为,一旦往他怀疑的方向自我怀疑揣摩了,好像自己都变得不那么清白了。那种拿着宝剑把你深埋的宝藏刨开感觉,你再讨厌不过了,就算箱子里什么都没有你也不要经历这种感觉。


  你深呼吸把咖啡慢慢摇晃,让沾在杯壁上的残渣尽数回归咖啡本身,然后凭借你的记忆精准无比的把咖啡放回原来的位置。


  只要不被发现就好了。


  你缓缓起身,拍了拍脸努力让自己僵硬的面容变回正常,然后再跨出房间。

 


  你有一段时间没去男子休息区了。


  逃避果然人是遇到问题最实切的想法。


  如果L发现了咖啡的问题而你不在的话,那并不重要的问题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洗涮,本来也不是多大事情……


  如果不被发现,那就最好了。


  以最近很忙搪塞就好了啊,要是L问起的话。


  要是问都不问就代表他不在意嘛,那你为什么还要每天巴巴的都要往人家房间跑。


  因为……一直都是你去找他玩,他从来没找过你嘛。


 

  你为自己的逃避努力找一个心安理得的理由。

 

 


  又到冬天了。


  L来后的好几个冬天都浅静无声,冬天悄悄地来,悄悄地走,再也没有一场初雪让你如之前那般印象深刻。


  你这一次没有待在如春天般培育花儿的屋子里,你裹着厚厚的棉袄,拿着计算机编程类的书缩在公园滑梯的小房子里。冷风呼呼的在你耳边飞过,你打了个寒战,把通红的小手又缩进袖子里一分。


  孤儿院的窗户都雾气朦朦,温暖的烛光点点溢出,里面的小小少年争先跑动,叽叽喳喳的,是不一样的鸟儿在给冬天颂歌。


  你的书页被雪花打湿,哈出的热气让字迹模糊,可你又翻一页,把打湿的书页盖住,下巴藏进围巾,让棉绒裹住热气。


  滑滑梯边的积雪被鞋底压过,有人的脚底攀进楼梯,不一会就停在了你的小房子前。


  落雪纷飞,L的脸颊和鼻尖也被冻得通红;冬风瑟动,让他吹动的黑发也把雪点融入。温暖的烛光从他的身后挤入,光掉落在你的书页上,也掉进了你的眼睛里。所以你再抬头,看灯光给他渡上一层柔和的暖光,于这淡漠冷色的雪景里卓然而立。


  “看来我不只我一个人经常独来独往呢。”


  L钻进房子的小拱门和你挤在一起,摇头抖落头上的雪花,搓搓被手套包起来的圆扑扑小手。蹲起来之后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更小只,他贴着你在自己宽大的棉袄上摸摸找找,再打开手心,几颗尚有余温的彩色糖果实实的放在你眼前。


  他歪了头看你,发丝也翩翩下掉,像找到了喜爱的糖果那般,让他黑色的眼睛里流动着五光十色。


  “要和我一起去玩解谜游戏吗?”


  你怔愣了片刻,惊异的眨了眨眼睛。


  “好啊。”

 

 

  于是在雪花纷飞里,棉绒手套的手抓起冻得通红的小手,牵出了拱门小屋外。


  “唉?要去那么远的地方玩解谜游戏吗?”

 


 

  【10】


  你坐在椅子上踢踏着小腿,虽然不至于完全够不着地,但还是踮起脚尖在地上滑来滑去。抬头看看白云飞过的小窗,又重新低下头看着自己怀里的书。


  渡端着餐碟到走到你身边,一如既往的那和蔼可亲的微笑。你双手捧过餐碟上加了冰的可乐,眨着两只圆圆的眼睛乖巧的问。


  “渡也和我们一起去玩解谜游戏吗?”


  年长的老人笑着回应,慈爱的大手在你头顶抚摸着,你缩着脖子眯起眼睛承受,也舒缓了眉眼,跟着露出一个安心的笑。


  掀起书页眼睛却跟着渡挪到另一边,光明正大的偷瞄坐在你旁边的L,与其说是坐着,果然还是用蹲比较合适,他两只手捏着报纸高高抬起,遮住了好大一部分脸,渡端着餐盘走到他身边的时候,报纸就缩进了他身体和膝盖夹缝间,他拿起咖啡,放糖的动作十分顺应且娴熟,用勺子圈圈搅过,最后才把咖啡放到嘴边。


  你收回目光,视线放回自己的书页上。


  太好了,看来他没发现,关于另一杯咖啡的事情。

 


  你一口气干完手上的可乐,滚动的冰块敲着杯壁叮铃的响。


  好冷,狠狠的打了个寒战,让你更加裹紧了自己的小棉袄。


  冰可乐完全和暖气抵消了啊。


 

  “说起来,渡,飞机大概还有多久降落?”


  “预计还有一个半小时。”

 

 

  你们到达了一间像模像样的作战指挥室,这里电子设备看起来比L房间的要更先进一些。


  你刚坐在一台电脑前的椅子上,L就已经把分类夹好的纸质资料放在你桌前。


  主机开始运转,微弱的信号指示灯接二连三闪烁,漆黑的电脑银屏一块接一块崭亮。在L点击鼠标后的键盘敲击声里,给了你第一条「解谜游戏」的协助指令。


  “请在十分钟,不,七分钟之内把市区域地图记熟,现阶段GPS对狭窄的小道、道路意外修整的数据推算存在一定谬误,而本次的犯人做过很长时间的流浪汉,最了解这些数据无法勘测的地域。”


  你打开上面第一本夹好的资料,果然是标注十分详细的地图册,包括近路和下水道以及经常无人光临废弃地点,甚至附有详细照片。


  “资料里有近三年来这位流浪汉的人际交往关系和现状生活习惯;本案的凶杀现场与各个被害人之间的联系,包括我推算的杀人动机和手法等等不止,请在十分钟内熟读迅速了解案件进程。”


  “犯人刚在半小时前完成了最后一起凶杀案,现阶段警方正在对犯人实行搜捕,如果错过了今晚,搜索难度就会增大。”


  你翻着犯人杀人的多起卷宗,毫无例外在警方全城搜捕的手下逃脱。


  “为什么是「最后一起」?”


  他几乎毫不犹豫的扬起了一个自信笃定的笑。


  “因为我来了。”


 

  街区摄像头的画面实时在L电脑屏幕里流动,下方地图上象征高度嫌疑的红点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L把好几个重点监视器的画面调出,低头戴帽的身影一闪而过,只是除了身高性别,露出的面容特征与犯人并不符合。


  L吱声咬动指甲,地图上的红点又增一个。


  “根据我推算的犯人近年来的躲避习惯……”


  他调出好几个流浪汉习惯性蜗居的铁道口,可人员与之前一样并无任何变动。


  “H,假设犯人在三十分钟于现场逃脱,那有几率能到达这些地点吗?”


  L把铁道口的图片和监视器所在的地址传到你的电脑。


  地图上到高楼层叠攀爬路线,下到排污水道交错条条,又一次形成完整而精细3D打印模型任你读取旋转,你像翻动建模软件一样,根据用户需要在你的记忆脑海画出一条精准的红线。


  “根据普通线路没有任何可能。”


  “那就对了。”


  L按下通讯切换键。


  “渡,请警方对这些地点进行重点搜捕。我严重怀疑犯人就藏在这些流浪汉里面。”


  “好。”


  于是直升机和警铃车有秩序往好几个铁道口聚集,警察未至,L重点观测的监控画面首先有人按耐不住了。


  “找到了。”


  地图上红色的嫌疑点逐一变灰,数百个的堆积的监控画面接连关闭。


  “H。”


  你以犯人为中心在纸上飞快画出下水道全部的路线,并标明井盖最近的街道。顺手用蓝笔把你的推测线路也画在路线一角。


  L接过查看,指腹拂过的嘴角上扬几分。


  “我们的推测一样呢,H小姐。”


  通讯切换键再次被L按下,你画好的下水道地图也一同传过。


  “渡。”


  “图片和位置已经同步警方。”

 


  L跳下椅子,把厚重窗帘掀起小小一角,还是那件单薄的白色上衣和蓝色牛仔裤,他一手插兜,弓弯了腰,温和的声音在回到安静的房间内响起。


  “要去看看胜利的果实吗?”


  语罢他把通向楼梯的侧门打开,自楼顶刮进的冷风把他的衣裳掀得狂舞,可他就这样独自一人去往向上的楼梯。


  “至少先加一件衣服啊。”


  你抓起进门前早就脱下的厚棉袄,跟着他攀上顶楼的阶梯。


 

  雪花代替了星星在银灰中流转闪烁,弥浓的夜色一样把漫天飘舞的雪色囊括。


  泼墨画一样的寒江孤影只需要上下颠倒。把苦冷的空白寒江用墨舒展成一袭夜色,把一支孑然孤影反用留白衬出寂寞,然后敲点笔根让纯白颜料如雪落下,精勾几笔俊逸线条凸现屹立风骨。


  这就是你眼中看到绝色水墨。


 

  踏雪的吱吱声抵不过直升机的噪声,单薄的人体也抵不住冬雪的冰寒。


  你跑到他前面给他披上外套,扯下自己身上的围巾对他一缠一绕。


  “会冻伤的啊。”


  说话的热气很快被冷风吞噬,就连声音都被直升机和飞雪的交响曲完美抗御。


  他低下头,表情有点懵懂。


  “什么?”


  你看见他发后被冻得通红的耳朵,第一时间只想着用手心的棉绒去温热。你用戴着手套的小手捂住他那两只通红耳朵,声音却背道而驰的往上提高。


  “我说——就算推理和解谜再优秀不能照顾好自己的人也是笨蛋。”


  “你——是——笨蛋—吗?”


  “会—感冒——发烧——你知——不—知道?”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吸吸鼻子,皱起眉头开始在冷风中瑟缩。


  “啊啊果然是……”


  你气鼓鼓的咬起下唇,上前一步把他抱住,笨重的肥肥厚棉袄贴在一起。


  “有好一点吗?”


  抬起小手穿过他的胳膊,脚尖走近把温度紧缩。你的手心陷进软软的棉袄,脸颊也扑进他绵绵的围巾。


  L扯了扯你的衣服。


  你抬头看他,又顺着他的视线往更远处延伸。


  蓝红的流动信号车灯在街道里聚集,直升机也挑起明亮的灯笼赶去这场参加盛宴。那是他眼中灯影与阑珊夜景汇集人情温暖。


  L的头埋在你的肩上,漆黑如墨的眼瞳被灯光映衬着流动,等直升机的噪音被风雪完全替代,等蓝红的车灯终于只在一点聚集,他闭上了眼睛。欣赏够的都城繁美夜景在他脑海中回映,杀人事件的凶狠也与之并行,可他于冰雪之中凛立,还有你匆匆赶上给他朴实的温暖。


  被落雪打湿的黑色发尾钻进你的颈窝,蒸起的热气浮进你的棉袄。你把头从夜空中转回,钻进颈窝的冰凉的发尾在你衣服里挠来挠去,让你缩紧了脖子肩膀狠狠地颤抖。


  然后你把L抱得更紧了。


  你踮起脚尖还想走近几步,脸埋在L的围巾里对着好摸的棉羽亲昵的蹭动。


  “很痒的哦。”


  他也动了动头,然后更多的冰凉发尾从你的颈边拂过。


  你皱起小脸。


  “……你的头发更痒啦。”


  他把上扬的嘴角悄悄藏进好,暖化的身体和这份悄悄一起在胸腔点点起伏。


  漫天弥漫的雪夜里,小小少年和小小少女为了彼此的温暖相互拥紧。

 

 

  渡在楼梯口驻足良久,手上还放着两件御寒的外衣,不过现在看起来不需要了。


  “先去准备暖胃的热咖啡和红豆汤吧。”


  这样想着,渡又一次挂着笑眯眯的白胡子离开了天台。

 

 

 

  【9】


  “嘀嘀——”


  马路上的车辆驰骋而过,无视斑马线的行人一路鸣笛,划破天际的喇叭声像一根尖刺扎在了耳朵里,听的人无比难受。


  “冰糖葫芦——卖冰糖葫芦——”


  呼告退让的广播紧跟其上,警车后方随行,尽头的警戒线早已拉起,两方围堵,只待前方垂死挣扎的车辆落网。


  “要看看这边游泳馆吗?今年夏天报名七折优惠。”


  “糖人糖画啊——”


  余光瞥见湖对面的车辆已被拦截,犯人如预期般被押进警车,你摘下轻松熊的头套,颓懒的靠在树下乘凉。


  又一场无人侦破的疑难杂案的最后一条支线,就这样在名为违规酒驾的掩盖下悄无声息收场。


  “好热啊……”


  玩偶服又厚又笨重又闷,除了可爱一无是处。你怨念满满的踢了一脚放在你脚边的头套,拿起的游泳馆的传单给自己扇风。


  虫鸣鸟叫,蝉尚且挂在枝头为酷热的夏天哀嚎,你擦掉额前的汗珠,看着烈日暑沸把面前的红墙绿瓦照得金光轩昂。


  是的,你现在在北京故宫门前发传单。


  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抱起头套蹦蹦跳跳跑到卖糖人的摊位面前。


  “老板,我想要一个熊猫糖人。”


  摊位老板拿起木柄,盛着尚未凝固的糖浆在糖纸上歪歪扭扭的画了一个熊猫头,结果因为力度不匀,断断续续的熊猫边框越绕越大,最后的成品甚至比他摊位上任何一个完工售卖的糖画都要大。


  “虽然很感谢能给我做一个这么大熊猫,但是老板……你应该再练习一下糖画的技巧啊。”


  “和成品完全不是一个感觉哦。”


  糖画老板叹了一口气,倍感疲累把原来就弯曲的背驼得更加明显,粉色兔头的甜美笑容下传出来与之截然相反的沧桑少年音。


  “真有活力呢轻松熊小姐,或许你能考虑先发完手上的传单。”


  他双手撑在摊位上,整个人显得更加颓圮。


  “总之快点收摊回去吧。”


  你翻转糖人摊位上的售卖纸板,正面的「一元一个」变成反面的「免费送,拿一张传单送一个糖人」。叫卖喇叭也被L调整同时响起免费送的吆喝。


  你咬下一口熊猫耳朵,声音含含糊糊的看着充分被暑热冲刷干劲的L。


  L摘下粉色兔头的玩偶头套,把五指并作一手的粉色兔掌伸进脖子边的玩偶服里,不一会就摸出了身上的手机。


  被汗水打湿的黑发贴在他的额前,里面的白色衣衫也被浸湿透出了皮肤的颜色,偶尔有晶莹的珠润滑过,盛着起伏的喉骨浅泳下波。


  “真的免费送吗?”有游客疑惑,你马上转头,几乎在对方话音未落的之时就已经接话。


  “是的,免费,而且不限量。就是你想吃多少个糖人就拿多张传单,拿完也没关系。”


  “那我现在可以拿吗?”


  “当然可以。”


  你挂起营业的微笑,不一会传单和糖人就已经所剩无几。


  可再回头一看,兔头头套还在你脚边,原本应该站在你旁边的兔子先生就已经杳无踪影。刚想好好找找呢,却发现他在隔壁街边摊买脆皮冰淇淋。


  烈日炎炎下的冰淇淋融化得很快,L把另一支冰淇淋递到你手边的时候,有的地方已经化为了黏黏的糖水,你一口暴风吸入,冰冰凉凉和奶香味一起融入舌苔,那简直是给经受炎热的你最好的礼物。


  此时糖人已经被全部送完,只剩下几张传单孤零零的躺在摊位上面,在L收摊的询问里,你从玩偶服里摸出手机,几步跑到最近路过游客面前。


  “很抱歉,那个…可以帮我拍张照吗?”


  热情的游客欣然答应,你又跑回L旁边,开心的蜷起手上的玩偶外套比了一个四不像的耶。


  游客拿起手机取景,轻松熊和粉色兔头玩偶装的少年少女洋溢在热烈的阳光下,故宫的红墙金瓦前。树影跟着清风摇曳,湖水也随风波动荡漾,迎风舒展的样子的像极了少年少女应有的朝气风华。


  只是——


  “高中…?初中生出来兼职吗?”


  游客看着照片深皱着眉毛摇了摇头。


  “我说小姑娘,你们是不是不常出门啊,白得有点过分了啊,特别你是朋友,驼背黑眼圈一身坏毛病,这个习惯可不好哦。”


  L沉默无声,面无表情咬了一嘴冰淇淋,无情的像机器搅拌一样把脆皮咔咔消灭。


  你胡诌顺口就来,把话题往别的地方带。


  “他不是我朋友——”还怕游客听不见似的,空出来的一只手弯成喇叭大喊。“——他是我哥哥啦。”


  “啊?你们长得一点也不像啊。”


  游客看着照片絮絮叨叨,又扎起马步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姿势。


  “刚刚那张没拍好,再来一张?”


  你灿烂的笑容几乎要和太阳一样闪耀,举起一只拿糖人和冰淇淋的手,又一次蹂躏玩偶服比了一个四不像的耶。突然你听到硬糖被咬碎的声音,抬头一看,发现熊猫糖人的另一边耳朵也消失不见。


  L塌拉着一副空洞无神的表情,只有牙齿十分机械的反复运转。


  你不满的看了看他,顺脚踢了踢他。


  “认真点啦。”


  结果此人在你脚尖越过时灵活躲过,瘪圆瘪圆的粉色的手臂一伸一缩,你的冰淇淋就已经脱手了。


  他一口咬下冰淇淋的一半,只剩可怜的脆皮尖尖风中凌乱。


  你手指无意识从空落的掌心碾过,乳牙也把嫩唇咬得亳不经意。然后蒸起的热气飞快从你的脖子涨到头顶,无处安放的心绪像水开了的高压盖子一样激得你上蹿下跳。


  “那是买给我的吧!”


  你捏起拳头一顿胡乱的拳脚相击,击击打中空气。他甚至游刃有余,利落且优雅的躲过,甚至还转了一个标准的三百六十度转体后完美落地,然后把手心里的最后一点脆皮尖尖缴械入覆。


  你气鼓鼓的在原地跺脚无赖。


  “我生气啦!”


  “是,多谢款待。”


 

  游客噗嗤一声把欢喜兄妹的标签贴在脑海里,颇有职业素养把手机快门按个不停。


  “果然是亲兄妹啊。”

  

  于是少年少女活泼欢快的画面就这样定格在照片里。

 

 


  【8】


  “嘀、嘀、嘀、嘀——”


  旋转的天花板,交错的仪器线、倒挂的输液瓶……


  昏暗、混乱、压抑。


  你忍着刺痛睁开眼睛,才把错位的物品定义清晰。然后几乎马上就听到了来自上方担忧的话语。


  “感觉怎么样?”


  浓密蓬松往一边连翘的黑色头发,漆黑如墨的圆形瞳孔,和过于白皙的皮肤与忧心的面色。


  你又难受地闭上眼睛,忍下欲裂的头痛缓缓点头。


 

  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只不过受伤比预想得要难受的多。

 


  在证据还未齐全不构成逮捕,且种种猜测都精准指向同一嫌疑人的情况下,有两种获取直接证据的方法。


  守株待兔,对嫌疑人进行严密探听监视,等他露出马脚。激将法,直接刺激嫌疑人的犯罪行为,诱导嫌疑人实施犯罪,成为下一个凶杀案的受害者本身。


  你驳回L的行动方针,以孤立无援的女性更能引起嫌疑人犯罪为由,自告奋勇与嫌疑人进行最后的交涉。


  你以死亡作为最坏的打算,将生命压注在嫌疑人所处的,隐秘性很强的小小密闭空间。那里装有防监视窃听的电波警报器不能响起,否则在打草惊蛇的前提下,你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采用类似手段获取直接证据。


  一切都根据计划在走,你也预料到嫌疑人会因为你指向性很强的猜测性格大变。但那时候一氧化碳在室内肆意充斥,他孤高自傲的拿出所有陈年旧案的证据放在一柄打火机前的局面,也不由让你心惊胆战。


  你清楚的知道,如果打火机点燃,直接证据销毁,嫌疑人无法定罪;你也清楚的知道,如果打火机点燃,你会死。


  再后来?


  努力拖延到与L协定的警急制动时间,警方不算晚的突击救援,给你最坏的打算画了一条坎坷的生路。


 

  “伤怎么样?”


  “烧伤面积很小不会构成任何威胁,主要是肌肉拉伤和骨折的问题,需要好好静……”


  涣散的理智又一次吞噬你的听觉,你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又一次醒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可白色的天花板照样明亮,窗外的蓝天白云照样明媚,守在床边的人照样如常。


  他还是习惯用两只手捏起报纸,高高竖起挡住大半张脸,咖啡放在床柜旁边,方糖罐里的方糖像拔地而起的小山。


  你还记得你偷喝过他的咖啡,里面的糖把原本丝滑的咖啡变得像粘稠的沼泽一样。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


  摸到升降器的遥控,你把病床的支架调高,才去拿床边早就放着的水。


  L从报纸里抬出头来,声音很轻。


  “要吃点什么吗?”


  你摇了摇头,垂下眼眸,只觉得那场爆炸还历历在目。


  “证据怎么样?”


  “边角有烧毁的情况,主体并无多大损坏。”


  L把报纸压在膝上,双手撑在膝前。


  “证据是每一个受害人的一根头发,犯人把他当做战利品一样随身携带,从某种意义上来看也是一个心理变态呢。”


  他眯起一双锐利的黑眸,指甲咬的咔咔响。


  “不过就算没有这个证据,我也能以这场案件为由,用千百种方法让犯人将以往案件全盘托出。”


  你垂婉的感叹终是付之一笑。想了想L二十四小时监视罪犯,除住所以外的,工作地点以及常过街道的样子。监视器的画面分割排列在前,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的他,目光如炬,好像比任何运行的机器都要转得更加高效。


  虽然他的方向是正义的,但可能方式是混沌的。


  对啊,你早该意识到了。


  现在,L,已经不再只代表他的名字。


  你又问。


  “那犯人呢?”


  “重伤,手术未醒。警方已经对毛发证据和蓄谋的煤气爆炸案实施调查,相信不久就能获罪。”


  你心里的石头落下一块,挂着化不开的忧愁对生命的沉重唏嘘调侃。


  “只是觉得这一次比以前都要危险,离死亡很近很近啊。”


  “是啊,我也觉得。”L语气放低,眉眼舒缓。“在那种千钧一发的情况下,就算是我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做出比现在好多少的选择呢。”


  他撑着脸搅动柜台上的咖啡,难得像夕阳的微风一样流露出温和,声音如海水一般,潮起又潮落,每一朵浪花都把沙滩轻柔的抚过。


  “可是如果再让我选择一次,我应该也还是会采取同样的策略。”


  “就算是面对性命攸关的案件,只要能引导出最终解决问题的线索,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最危险的方法……我不就是这样吗?”


  他唇角的指尖顿住,稠墨深思的眼眸像掉了清水里一样,让墨点慢慢扩散开了。


  “只是以身犯险的代价太大,虽然这一次是好的结果,也让我稍微有点后怕了。”


  莫约是这个话题有些沉重了,清风也像吹散这满室的哀愁。鸟儿在窗外扑飞舞过,树叶们的茶话笑语也把传染屋内传染,窗帘招摇发起了新一轮茶话的邀请函,于是头发和报纸也跟着蠢蠢欲动。


  你看见L膝盖上的印着爆炸图片的报纸,就着反面的文字开始读起了标题。


  “「寻找最美见义勇为少女」……”你闭上了嘴。


  虽然上面的人并不是你……准确的说是你,可并不是你的脸。只是移用了你微不足道的美术功底,给自己的脸重新塑形修饰的面容。


  像渡在公开场合永远是作为联系人标志性黑皮大衣一样,这也是你的一种职业伪装。只要强化某种面部特征,改变发色和着装方式,就可以凭空捏造不同的人物和身份。这个方法很好用,所以你经常代替L接近嫌疑人打探情报。


  L宠溺轻轻一笑把报纸合上。


  “可惜他们不会找到这位见义勇为的少女了。”

 


  医院的治疗和照料总是全面而周到的,饮食调理上也有渡润物细无声的把关。在办理出院居家静养的前夕,L拉过病床边的椅子,双脚蹲上,手里的纸质资料一张一张翻过。


  “出院以后我和渡无法对你的生活进行细致入微的关照,我也不认为我们工作的地点是静养的好地方,所以我打算聘请一个细心的女性保姆照顾你的生活起居,为此做了一些简历和地点的初步筛选,先看看……”


  “不。”你打断L的话,“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他默默低头,把自己的脸放在膝盖上,为你的选择妥协。


  “……好吧。”


 

  轮椅成为了你新的代步工具,至少在骨伤的康复周期内,你要依靠它来移动。


  又坐回了熟悉的电子屏前,接过L最新感兴趣的案件资料。你开始从各个方面收集有关的嫌疑人信息。


  电脑、键盘、A4纸、记号笔,或许还有磁带和手机,这都是你平时接触得最多的东西。


  你早就知道了怎么以最高效方法去收集资料,你也同样对资料的编排和数据存放烂熟于心,你能做进一步的筛选与推测,从成千上万的信息流里用一张巨大的滤网过滤,然后把得到的精华用红笔标识。


  人物关系网逃不出你的手掌心,复杂的地形里你是比GPS更有利的导航,录像带不用反复查看,只需一遍,就像与电脑接线一样清晰的在你脑海里放映,更别提尸体和嫌疑人动作的细枝末节,更别提微不足道美术功底下的动手复刻能力。


  这么看来你才像计算机呢。


  这也是你和L的区别。


  只需要正确把你脑海所有里的信息连成一条线。那这一条线就是案件而突破口。


  一条正确的线需要无数条错误的线矫正模拟,你们修正、突破、或者用极端的方式再画一条新的红线。


  如果把L比做管控的大脑,你也要成为流动的血液。


 

  你把信息归类打印,打印机工作的声音在隔间点点传出。


  “我可以自己去拿打好的资料,其它方面的信息我也会好好了解的。”


  L的声音缓缓发出,尚有汤匙的清脆声在他话音里响动。你收回门扉的目光,继续对比案件的影像资料。


  “录像带还是我来查看吧,我偶尔也对市井生活习惯有点兴趣。”


  你疑惑的看了一眼旁边的L,调出人们对于案情的舆论指数与影响力。


  “关于市民恐慌的问题我已经了解过了。我认为引起市民恐慌是本案的附带效果,不是凶手的目的。”


  你把表格略过,鼠标往下滑动。顺手去摸咖啡,可L把你的咖啡抽走换成了牛奶。


  “咖啡影响睡眠,我的建议是喝牛奶哦。”


  你转头,蹙眉,看L的眼神好像在看莫名变异的生化实验体。L无辜的回看你一眼,更加贴心的问道。


  “不喜欢牛奶吗?那果汁怎么样?”


  你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花茶或许也不错呢。”


  “不,不用了。”你扯了扯嘴角,端起温热的牛奶,几经查看,确定没有异样之后才放到嘴边。


  L转回头去,带着几分棒读叹咏道。


  “过了零点的夜晚就格外安静呢,大概是休息的时间了。”


  你终于将心中的满腔疑问凝炼成一句简单的话语。


  “你还好吧?”


  他错愕的眨了眨眼睛。


  “我很好。”


  接着他又垂眸叹气。


  “我只是认为你现在应该回去休息,而不是坐在这陪我探案。”


  “可现在不是我平常的休息时间,而且这种话由比我作息更过分的你来说,显得更没有说服力。”


  一个没有生物钟和正常作息习惯的人,把三天化作一天,把休息混在工作里,且不论他不离椅子直接在座椅上睡觉的习惯,就只是看他眼下的浓重的黑眼圈,就觉得这样的人去劝你休息,已经很不合理了。


  “我知道的。”


  他无奈的缩在自己的椅子上,脸埋进双脚的膝盖间,说出来的话都颓恹恹的,好像一支被晒弯的嫩草。


  “我只是希望你快点好起来,无论是作息还是饮食,请按照最符合标准的那一套来吧。”


  他黑色的眼睛从膝窝透出来看着你的方向,圆润的眼睛像黑色的葡萄,充满着惹人怜爱的气息。


  你可受不了这种视线,难为情把的眼睛移到其他地方。


  “不然的话……”他从桌边的资料里摸出一叠简历。


  “果然是聘请一个女性保姆……”


  “好了,败给你了。”


  他的头微微一歪,嘴角像月牙一样弯起,狡黠又得意洋洋小动作体现在他像起伏的浪花一样蜷起又上蹦的脚趾头上。然后他矫健的跳下椅子,推着你的轮椅往外走。


  “我可以勉为其难的提供哄睡服务哦。”


  L弯腰,语气轻快,心情姣好。


  你瞥了他一眼,娇俏得不以为然。


  “是嘛?”


  “是的呢。”


 

  轮椅抵达床边,他俯身,双手绕过你的肩膀和腿弯,施力上提,把你抱到床上。你自给自足盖好被子,眼睛总是情不自禁挪到L那边。


  看他拉过床边的椅子重新蹲上,手指在床头的一堆书里随意翻找。找到书后,他一手悬挂在上用手指夹着书本,另一只手偶尔辅助翻页。他黑色的眸子滚动,从书页边露出几分,又对你左顾右盼的样子给予批评。


  “现在是休息时间,H小姐,请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你假意闭眼,实则偷瞄,L看在眼里,压下声音如恶魔低语。


  “不乖的孩子没有故事听哦。”


  你一下乖巧,闭上眼睛。

 


  睡眠总需要氛围,让黑暗把寂静围绕,只留一盏泛黄的暖光,比做伴睡的月亮也好,比做伴读的烛火也好,只是要安静的立在一旁,做一位分寸有礼的旁员。


  L低柔的乐声如提琴响动。


  “《姥捨》。”


  “『那个时候,


  「没关系,我会好好准备一下。我从一开始就已经有这个觉悟了。是真的。」她嗫嚅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他从书里分神,看你面容恬静,灯光落在你的睫羽上,温柔把白皙的皮肤柔透了。像落入了花海一样,被花香熏得眉毛弯弯,唇角甜甜。


  “『「那怎麽行。你的那些觉悟我很清楚,一个人去死啦,要不然就是自暴自弃啦,我知道你就是这些打算。你的父母人都很好,又有弟弟在,我不可能明知道你有这种想法还默认你去做。」说得好像满有条理,突然,嘉七也心一转,有了想死的决心……』”


  在半明半昧的暖光里,只有薄脆的书页翻动。


  “『「我想要当一个史无前例的反派。犹大愈是邪恶,基督温柔的光芒就越明亮。我觉得自己就是要灭亡的人种。我的世界观就是怎么告诉我的……」』”


  L把手指轻轻衔在口中,语作最后的诵读。


  “『……每一次,听在嘉七耳中,都让嘉七心软,苦恼不已。』”


  书页合上,沉如秋夕的落叶般合书声,在寂静的灯火里低弦吟断。赤足的脚尖在地板上不着一语,只有带动的布料轻拉推挤。影子有一半被墨色融了进去,还有一半倒在了床前。


  接着斜影再也不见,墨色吞噬了所有光点。


 

  黑暗中有谁脸边的发丝被抚摸了,又有谁的脸颊被轻触了。


  发丝像绸缎把沉沦的漪涟圈圈缠绕;脸颊像晶莹的糖衣黏住了蝴蝶的翅膀。


  丝绸缠不住水一样的流连,蝴蝶迷失在了芬芳的果甜。


  是谁在黑暗里低头,悄声动了动唇。


  「おやすみなさい」


  “晚安。”

 

 

 

  【7】


  你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你穿着白色的裙子在青草地上奔跑,大片大片浅碧只有你的裙子像花一样旋转跃动,白云一样柔软徜徉,天空一样辽阔纯净,你的鼻间都是嫩草清香。


  突然晴空被积云遮盖,暗沉的上空风起云涌,闪电划破薄暮烟云,雨便接连而下。你绊过落雨侵湿的石子,深渊和湖面就近在眼前,身体不可控的往下坠落,让你闭上眼睛等疼痛降临。恍惚唇间沾染了粉色的花瓣,身体飘飘变轻,再睁开眼睛一看,你被五颜六色的花朵簇拥着向上飞舞。


  你好像变成了蝴蝶,又好像是鸟儿,回味着花儿的蜜香,和细雨过后的青草香。

 


  闭合的睫羽颤动张开,首先透进眼瞳的是电脑屏幕的微弱蓝光。接着你动了动酸痛的脖子,把沾着淡光的L也映入眼帘。


  撑起脑袋勉强坐直,任肩上的毛毯滑落,你扫过面前的电脑界面,得出了自己睡了四十多分钟的事实。


  你不应该睡着的。只是从科学健康的正常作息回到从前你那昼夜不分的非正常作息,失败得很彻底。在再加上飞跃大半个地球的倒时差,今天下午刚到达本地工作不到半小时,愉快荣获了比半小时还长的睡眠时间。


  你的伤恢复的很好,骨伤也好,烧伤也好,几乎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完全康复以后L和渡对你的作息和饮食回归到了最早的放任态度,只偶然会有几句善心的建议。


  “继续睡的话,果然还是去床上比较好呢。”


  你撑着椅子起身,走到另一侧半掩的窗前,偶尔有小户庭院落座在茂密的树林里,狭窄的小路从中蜿蜒穿梭,被电线杆的斜影画上一笔深色,也被路边草泥色的颜料沾染。落日的余晖透过草木,叶影也刷上了橘色,斜在草丛里,也斜在房屋上。


  你可没有忘记本次过来的目的。


  “我完全不困,已经清醒了。再说了,真的要休息,也得回来再休息吧。”


  L放下贴在唇边的手,撑着椅子跳下。


  “那我们现在启程吧。”

 


  对比过好几场案件的相关的卷宗,L始终认为好几年前报导过的山洪自然灾害是本次杀人案件的一环,并非普通的自然灾害那么简单。同时这场自然灾害因为几乎不涉及人员伤亡,有关部门并没有引起重视,相关报导也仅仅是潦草一笔带过。


  当然L可以调遣优秀警员成为他的眼睛,去调查那场自然灾害的具体由来。但他阅读了当地仅仅一份警员档案,且了解该地的基础配施后,无奈的得出一个事实。


  “和惰懒的警员周旋话术让他给我交出一份满意的调查,或者远程调动其他地方的警察千里迢迢赶过去,还不如我亲自去一趟效率高。”


  他侧头掠过撑在桌子上看航拍地形图的你。


  “而且,山清水秀,人烟稀少的话,是一个作为临时搜查总部的好地方呢。”


  所以你们以旅游为由,包下了这里有且仅有一家民宿的二楼,暂时作为居住。

 


  听到你们下楼的脚步,正在准备顾客晚餐的老板跑出厨房准备招呼,并打算在你们落座的席间,将自己精心准备的菜品一一道来,却见背好包已经在门口合门的你,和已经站在门外的L。


  “要出去吗?”老板面上闪过一些失落,还是在围裙上擦了擦自己的手,走到门扉浮起了亲切的笑容。


  “日落很美啊,我们想在这边走走看看。”你笑着接话。


  “晚间可能会下雨,带把伞吧。”说着老板就要去拿伞。


  “不用啦,谢谢。”


  门扉合上,少女轻快声音和门前风铃叮铃而动,老板站在原地目送,又笑着叹了一口气。


  帮忙的渡从厨房端出茶饮,茶杯里的清茶缓缓波动,就像渡的平和温润一样。


  “好的天气是年轻人增进感情的助力,坏的也是。”茶杯放上木桌,渡接着道。


  “鲫鱼丸子请附上一份特别的巧克力酱汁,除了其他的甜味点心以外,咖喱也请额外做一份甜口的。他们回来以后一定想吃一份美味的晚餐呢。”


  老板拍拍围裙,一下又钻进了厨房。


  “说的也对。”

 


  山洪发生的位置比较偏远,要穿过没有修砌水泥道路的田间小径和茂密的杂草才能到达。


  草叶刮过腿根,你用手剥开;溪水流过田间,你伸脚跨过。草尖绕过的腿弯,刺挠得升起细细密密的痒;脚踩过泥沟,鞋上也沾上了笨重的泥巴。你抬头看过天空,看落日变成一轮挂在碧蓝山间的残红,又看燕儿的残影飞掠,压弯了头顶的枝头。


  你踩着湿泥为了保持重心扶上L的肩,又感叹着,前几天下过的雨,今天草地还没干。


  “果然就不应该睡那四十分钟啊我,天黑了什么都不方便吧。”


  他拖着鞋带没系紧的帆布鞋走在你前方,偶然也会踩进泥坑有跌倒的趋势,这样你扶着他肩的目的就变成了给他维持平衡。


  “是的,夜晚的隐秘性也会降低,晚上开着手电筒在路上走,一眼就能被人发现。不开手电筒的话——”


  他踩空垫脚的一颗石子,就要歪进另一边看不清路而湿泥丛。幸好抓住了你伸出来的另一只手,才勉强停在原地歪歪扭扭。


  “——就会变成这样。”


  “不过话虽如此,在我看来少四十分钟的睡眠并不能改变这个既定的事实,而改变我们乘坐飞机延误或许可以。”


  “所以你是出于什么意愿才建议我继续去睡觉的啊。”


  这时候他的话就变得无辜起来了。


  “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休息。”


  “然后心安理得一个人出门?”


  “如果以你去睡觉作为前提的话,是的。”


  你摸着过膝的草尖,想着要不要扯下来几根去戳戳L的背。


  「很痒的哦。」


  他肯定会这么说。


  “就不能考虑明天再来吗?”


  “二者并不冲突,回去以后如果觉得信息掌握不齐全的话,我们明天会再过来一次的。”


  于是你用草戳了L的背。


  L把你坐恶的那只手轻松抓获,然后就一直牵着不松开。


  “请不要调皮,H小姐。”


  等到落日的余晖只剩下飘渺的暗蓝,橘红的晚霞全没入山脊的时候,你们已经到达目的地好一会了。


  被冲散的泥石斜满了杂草,植物的根把松散的土地驻入。昔日严重的自然灾害已经被时间抹平,人们对于这里的记忆也是。


  有一间房屋被泥石流冲散,断壁残垣被青苔爬满,腐朽的窗户推开以后嘎吱嘎吱,生锈的铁网一折即碎。


  你和L打着手电在房屋里四处观察。奇怪的是,这间房屋并不是被主人舍弃已久,甚至从齐全的家具,包括柜门里发霉的睡衣,和厨房里未合上盖子的调料瓶罐来看,至少在泥石流前一天,这间房屋正在被人使用。


  如果灾难发生当时房屋的主人刚好不在的话,在这之后他一点家具都不考虑回收吗?


  手电筒上照,结网的蜘蛛在墙角停留。路过门边的电灯开关,你把边角的残留的红色痕迹保存在相机中。翻过发霉积灰的被单,结果底下藏着的甲虫四处蹿走,又一次藏进了你手电筒照不到的黑暗中。


  你忍着头皮发麻的趋势把枕头拿起来四处抖动,掉落或残留的毛发被你用镊子夹起放进密封塑料袋。走到尚且完好的后门时,果不其然你又发现了门锁上未被擦干净的红色痕迹,而且这种痕迹在即使发霉的门板上,也能依稀辨别一二。后门外的锁孔里插着一把腐朽的钥匙,可从锈迹斑斑即将掉落的锁头来看,这把钥匙没有起到开门的作用。


  “H。”


  L在叫你,你拍好照片,绕到门前。他刚好扔掉了撬地的木板,在歪斜破旧的沙发边发现了藏在土里的尸骨。


  此时天空已经飘下的点点细雨,完全隐入墨色的丛林温度降的很低。


  你蹲下拍照,把尸骨好几个角度的拍好,立即生成的照片推出从机匣。


  “自然灾害成为了掩盖人为凶杀的手段。L,你的猜测永远正确。”


  你把立拍得的照片和几缕封装的毛发拿给L,电灯开关与后门锁,两处血迹,不仅有早已人为损坏的后门锁头,也包括疑似凶杀喷渐在内门板上的血迹,都在意味这一点。


  “没有人命相关的报导,以及住户房屋和尸体未被检查挖掘这一点很可疑。或许在等警方化验尸骨和毛发的过程中,我们可以查明这一点。”


  雨声变大,淅淅沥沥的打在没有屋檐庇护的泥土地里,幽静密林里刮过的冷风让人瑟缩起了肩膀。


  L抬头看了看天,把翻阅后的照片和封装毛发递回给你。


  “我们快点回去吧,雨再变大就麻烦了。”


  看你整理好线索最后把相机塞进包里,L顺手接过你的包带你走进了雨帘。


  好不容易又一次穿过青草丛和泥土地,不但浸湿了的大半截裤腿,还把好多鞋上的污泥都带到了水泥路上。


  雨越来越大,豆大的雨点在地上拍拍打打,枝丫在雨里颠沛飘零,就连绿叶都被打了下来。离民宿还有好一段距离,倾盆大雨就足以让人寸步难行,能别提还要拖着沾满泥巴的鞋底了。


  你们躲进了一个公交站台,乡下小小的四方形的公交站台屹立在水泥路边,三面砌墙阻挡了飞斜欲来的风雨。说是公交站台,其实这里已经弃用很久了,年久失修能看见白色墙面下发绿的红砖,贴在墙上海报和广告的日期也停留在好几年前。顽强的青草从水泥夹缝中昂首挺姿,雨天反而是它舞动狂欢的时刻。


  雨点混着草汁揉碎的清新,湿衣把皮肤的温度分去。你靠着墙面蹲下,抱着自己缩紧的手臂。


  L斜腰插兜站在你身旁,垂眸寂静的着看你,好像这种温度于他而言并无影响。


  他本该蓬松翘起的头发被落雨制裁得服服贴贴,只偶尔还有几缕挂着水珠的发尖微微勾起。湿衣把他瘦削身形衬得姣好,白色的上衣很容易染上底下的肤色,随着褶皱的牵动若隐若现。


  “要拜托渡过来送伞吗?”他问,沉稳的低音混在雨里听得很迷离。


  “不,请让渡好好待在房子里享受这场雨吧。”


  似乎预料到你会这么说,他扬起唇角,露出几丝不易察觉的浅笑。走过来蹲在你旁边。


  “会感冒的呢。”


  肩膀贴着肩膀,体温透过浸水的衣料给彼此慢慢传达。你侧头看他,看他黑色的发丝坠在眼角,看他眼眸轻眨滑过晶莹的雨滴,看他眼睛下面洗不掉的浓墨乌青。


  “我们感冒总比渡感冒要好吧。”


  你挪动脚跟,总有什么驱使你想要离他更近。


  “嗯,确实如此。”


  雨点把大自然洗得那么清新,你总能闻到空山新雨的嫩草汁叶,沁人心脾的在耳边和眼间弥漫。


  放下抱臂的双手,你抚摸着凹凸不平的水泥地,和从夹缝里生长的青草根须。淅沥的雨声在四方环绕,又是一道山间密林和流水滴点的静夜交响曲。


  “不知道雨会多久变小,多久变停。”L的感叹跟雨一样清透。


  “只是我想,或许现在是一个不错的时机。”


  他撑着地面,换了个角度看你。


  “H。”


  “嗯?”


  你睫羽轻扬,把他垂眸偏移的瞳色和慎重捏合的拳头纳入眼底。那大概是一种稍显犹豫的郑重其事。


  “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诉你。如果无论我以下提出的一个任何要求,你都会同意的话,我就会将这件事情如实阐述。”


  雨丝连珠而下,大珠小珠一齐在你耳边嘈嘈切切的弹奏着。


  “‘以下提出的任何一个要求都必须同意?’真是一个狡猾的说法。”


  少女的手心不在焉的在草叶上抚过,指尖偶尔掠过少年的衣袖,随心所欲的漫舞着。


  “有什么能是我必须要同意的啊?”你随口思考着问题的方向性,又说服自己很快妥协。


  “好,我会同意的,请说吧。”


  少年的手按住少女的手,这样的若即若离就足够让镇定的少年心痒得难受,像不经意间掠过的指尖,也像让思绪乱飞的那棵调皮的嫩草。


  L抬起那双漆黑浑浊的眸子,抵近他的膝盖,想让你化开在他纷扰扩散的浓糖里,像他喜欢的那种混着半杯糖渣的咖啡一样。


  “请提前明白,这不是我的一时兴起,也不是处在危乱里诞生的吊桥效应,更不是什么三分热度。是我经历这么多事情以来反复出现的念头,以及我深思熟虑的结果。”


  他停顿,明明已经握住了你调皮的手心,可他的手指却虚虚浮起不敢用力。他在观察你的反应,也应该再给自己鼓足勇气的间隙。


  “…我认为,我们这么多年来的相互陪伴,至少不应该再拘泥于朋友的层面,可以也应该走进下一个阶段了。”


  “所以我想说:请你喜欢我,今后也只喜欢我。”


  “欸?”


  少女的反应像极了缠在蛛网上扑闪翅膀的蝴蝶,睫羽胡乱的颤动翩飞,眉头也像柳叶惊风一样无处摆动,她的皮肤变得点点嫩红,就要褪去青涩变成红润的蜜果。


  你在雨声里迷离,好像被青草的汁液染透。


  手指想要起伏,掩饰面容的另一只手还没抬起,又被他重新压住。


  L放大的瞳孔近在眼前。


  “请在同意的前提下复述我的话。”


 

  嘀嗒、


  嘀嗒嘀嗒、


  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落雨倾盆而下,把你的心脏惊扰得好像不会归家。


  睫羽颤动不已,视线好像也找不到焦距。


  看见了滴水的黑发,看见了隐入锁骨的衣裳,看见了压斜的枯枝,看见了倒映着身影的水洼……再一眨眼又落回了如墨一般的漆黑眼瞳里。


  “……我…”


  你微张的唇齿飘忽不定,又咬下唇角把声音截余。


  L也觉得落雨有些喧闹,把他一汪平静的思绪惊得圈圈涟漪。


  他手指在微微颤抖,寻求安慰般把你的手心压进。他好像也不敢呼吸,咫尺之间微弱的鼻息小心都会惊扰面前的你,他的胸腔也会紧张得缓缓起伏,他的目光也不敢离你分寸。


  是啊,紧张的怎么会只有你一个。


  你又一次微张双唇。


  “………”


  你蹙起的眉头不能归类为拒绝的难为情,那是锁在心里不知何为的羞涩,和要飞出嘴边的一团乱麻没有理顺的心意。


  “……我…”


  他的眼睛跟着你逃离的方向移动,他不想错过你的任何惊慌失措,又或者是你的任何羞情怯动。


  因为越能证明羞涩,就能表明越喜欢。


  喜欢的话,就快点同意吧。


  “……我…喜……”


  但你知道,混乱也好,理不清也好,它的方向和感觉都指着你要去同意。


  “…我…喜欢你,今后也…只喜欢你。”


  于是少年光明正大把少女的手十指相扣,放松下来的笑容好像历经过风霜雨摇。


  “是的,正确。”


  他的眉眼柔和,锋芒毕露的眼瞳潜下眼眶,浸润的黑色像广阔的夜空,深远而寂静着。


  有了喜欢的通行证少年才能肆无忌惮。L再往前,就像你总想离他更近一样。他的湿发把你的额角蹭过,小心翼翼贴近你的鼻尖。声音很轻,隔着湿润的呼吸洒下,怕发尖的滴水能把花儿压垮那般,每一步都是轻柔谨慎的。


  “那么请问,我可以吻你吗?”


  你悄声仰头,唇瓣轻张,指尖在他的手背轻轻敲点,没有意识的把期待诵咏。


  轻轻眨眼有相贴的水珠滑落,肌肤相触有薄冷的湿润泽融。悄声吻下,像极了梦里落在唇上的粉色花瓣,有花儿的蜜甜,沾着细雨过后的青草香,和落雨带来冰凉。


  试探心意的触碰怎么足够,只是萤火虫飘飘飞闪,雨滴断续吟咏,是花儿草儿连雨儿都在悄然害羞催促。


  你会看着他柔软的唇角,想着你们一起尝过的薄冷细珠,爱恋的红线缠着你想要更多更多,可鼓起的小骄傲压着你把唇珠抿紧。然后你被推推拉拉,像迷路的蜜蜂一样捏着自己的衣服蹂躏,把战火的纠纷往可怜的布料上转移。


  L歪头看你,眼睛圆滚滚的,带着点捉弄的小淘气。


  “不用害羞的哦。”


  你急急扭头,脸颊鼓鼓的,不幸把发后通红的耳尖暴露。


  “我没有害羞。”


  L唇下的指腹轻拂,看着你刚刚被他放开不久就无处安放的双手。


  “也不用认真回答。”


  他两根拇指捏住你蹂躏衣服的大拇指,然后重新牵住。


  “因为证据比语言有效。”


  发光的萤火虫停在你们的指尖,又抖动身子从你们的膝上飞过,盈盈闪动,把你们归途照得像星星引路。


  回程的路上,你被牵着手,飘飘乎乎,那是踮起脚尖踩着水洼都要翩翩起舞的轻快脚步。


  “明明是你向我告白的欸。”你像撒娇没要够糖吃的小孩一样。


  “是,我喜欢你。”


  你摇摇L的手。


  “还有呢?”


  “只喜欢你。”


  你再摇。


  “以后呢?”


  “也喜欢你。”


  然后你就嘴角上扬找不到天南地北了。


  地上的水洼悠扬荡漾,归家的暖光就在眼前,你们的影子贴得很近,又在潮湿的水泥地板上拉得长长。


  “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啊?”皎洁的小精灵在捏着L的手指,像棉花糖一样松松软软,每丝每缕都带着蜜甜。


  “是啊,是什么时候呢?”L食指轻点着下唇,明确指向性的提问被他轻松迂回。


  L嘴角微勾。


  不过他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门铃叮铃脆响,餐桌上摆盘的老板刚好放下第一碗芋圆。L首先推门而入,光脚落在木地板上,撑着门扉,另一只脚趾在裤腿上抓抓蹭蹭。


  “约会回来啦?”老板探头询问。


  “是的。”L肯定回答。


  “洗完澡就刚好可以吃晚餐哦。”

 

  泡进热水把雨带来的寒味驱散,惬意从心底扬起让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你用手波动着水面,让热水旋起一轮轮水花。


  回到餐桌上的时候所有人都在,你看见L两根手指捏起软糯的大福咬了好大一口,里面的黑糖流心从开口的缝隙里点点溢出,就在流心要滴落的间隙,又很快被L扔进嘴里一口吃掉。


  他两只圆圆的眼睛一下定格在眼眶中间,腮帮子鼓鼓的,煞有其事的向老板比了一个大拇指,然后你就能听到老板爽朗的笑声。


  落座之后就能首先看见摆在桌前上珍珠芋圆,鲫鱼丸子在你手侧,你用竹签插起一个,听老板说着未上菜的秋刀鱼和螃蟹处理方法,还有一会的汤豆腐碗会很烫,要你们注意不要烫伤。


  你点头期待,又觉得鲫鱼丸子实在好吃,这么想着你又插起了一个。


  一大勺黑糖流进了L的芋圆里,他一边翻拌一边听着老板话语里的信息量,又在合适的时候引进新话题。


  “我看这边有很多已经弃用的设施,比如说公交站和已经没人住的房子,这期间有很多人搬走吗?”


  “啊,那个啊,是啊。”老板畅快的回忆起往昔,把时代发展留下的落寞轻松付之一笑。


  “很多人都去大城市工作了,以前还能看见很多和父母一起住的年轻人,后来年轻人升学考到了很不错的城市,又把自己的父母也接走了。留下了我这种哪也不想去老顽固喽。”


  “搬走的话,纯粹是因为没有城市里交通方便,物资缺乏,还是说有其他影响,比如说自然灾害什么的?只是我想,如果是这样的话,能继续住在这里的,才是了不起勇士呢。”


  “自然灾害啊……有是有,但不多,偶尔会在雨季的时候涨洪水,这么多年来,我们都习惯了。”


  老板把拿着托盘把姜茶放在你手边,又充分听从渡的建议给L煮了碗红豆汤,顺便附带了一小罐白砂糖一齐呈上。


  老板继续回忆着。


  “说到自然灾害,比较大的应该是几年前那场泥石流吧,好像还上过报导来着。”


  “泥石流不是冲散了一户人家吗,幸好他们在前两天就被自己儿子接走去大城市里住了,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啊。”


  “这么巧吗?那还真是幸运。”你捧起姜茶顺口接话。


  “不不不,很久之前他们就想搬走了,只是和儿子有些意见上的分歧,本来打算在山对面给他们夫妻俩再建一座新房子的,地基都挖好了,不过幸好后面和解打算搬走了,才少遭了一场罪。”


  “这样啊。”


  “原来如此。”


  你捧着喝了一半的姜茶往L那边偷瞄。


  他面前摆着光秃秃的芋圆碗意犹未尽的咬着叉子。


  “可不是嘛。”老板说着。


  “汤豆腐可能好了,我去看看啊。”


 

  “这样的话,一切都能串起来了。”


  晚间,L蹲坐在电脑前把今天收集到的资料与以往案件卷宗进行对比。


  “只有把这一起案件算进之前收集到的有联系的案件里,从时间和地点上来看才算是有某种规律可循。看似家庭矛盾…时则有人打着利己主义蓄意挑唆。”


  他咬着拇指,不停滑动受害者的案发现场照片。


  “H,你觉得呢?”


  “……”


  侧头一看,深夜寂静,作息和时差还没倒过来的少女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虽然L之前就看你从坐着,到撑着,到趴着,经历了一系列标准的要进入梦乡睡着的行为,可他还是没能在任何一个阶段提醒你回房间睡觉。


  他应该提醒的,他知道。


  希望你能好好休息,和希望你能多陪他一会,这两种观念在他心里反复推拉。


  最后他选择了一个折中的方法。


  把趴在桌上睡着的时间归纳为继续陪伴他的时间,把趴在桌子上醒来后的时间归纳为你必须要回去休息的时间。这样的话,二者就互不冲突了。


  他像最近很多次那样轻轻走下椅凳,拿起放在你椅背上的小毛毯,然后弯腰,浅浅盖上。


  看你微微蹙起的眉心和轻颤的睫羽,他就会告诉自己。


  真是自私呢。


 


  【6】


  如果把两个人出去查案当做约会的话,那怎么可能会只有一次。


  你希望他留在幕后方寸的电脑之间指点江山。因为越能保持神秘,就越能保证安全。那么其他的,比如追踪罪犯、与嫌疑人亲自交涉的事情可以让善于伪装的你去做。


  可你有时也会忽略,自己舍身犯险时,会牵挂着他人的忧心。


 

  “调动不同区域的便衣警察对罪犯轮流监视,注意要自然,露脸重复度不能过高,换一个区域换一批警察。”


  L看着地图上不断移动的红点和罪犯不断与人辗转接触的街区摄像。


  “我到要看看这个罪犯的帮凶还有多少,他的老巢到地在哪。”


  突然L电脑上面积最大的一块监视画面失联,变成了无法通讯的跳动雪花点。那不属于任何一个街区的摄像头,那是你随时更换伪装走在第一战线,带在身上的对罪犯的监视器。


  “H?”


  “H?”


  本应畅通的联系只传来故障电流。


  罪犯的红点还在移动,其他摄像画面里缩小的人群尚能捕捉到罪犯的身影。再接着红点闪烁跳动,画面里的罪犯消失在了某边境人群拥堵的出入境口。


  L看着自己另一台电脑末端传来磁场干扰的信号。


  “再往下走会陷入磁场干扰的地域,我们可能会失去对犯罪信息的实时掌握。”


  “渡,罪犯已经接近老巢,让追踪的便衣警察务必注意罪犯突发的任何举措,准备随时逮捕,另外一定要请他们记住自己的行动路线,清楚自己所处的地点,注意不要迷路,场外指导和GPS导航即将失联。”


  L端起咖啡,看着自己面前不再有任何通讯传来的电子设备。


  “接下来就静候佳音吧。”

 


  直到凌晨他的电脑画面终于再度更新,缉拿完毕的犯罪团伙在出现在他先前那块对准境外出入口的摄像机里。罪犯移动过程中的帮凶也被分出另一批监察的警方顺利抓获。


  一切都如计划般稳定推行,除了你,和你现在还没恢复的联络。


  他的眉心被堆积的褶皱挤压,牙齿把指甲盖磨咬出划痕。

 

 

  车厢颠簸不停,扬起的灰尘都能把人呛到咳嗽。


  你抓着车内货物的绑带堪堪维持平衡,想揉揉眼睛努力看清昏暗的环境,不料适得其反,泪花抗议般从指尖挤出,让原本还能勉强投射成型的景象更加混乱。


  气管被猫抓似的痒,不透气的车厢里让艰难的呼吸裹上了一层烧红的烙铁,连皮肤都被烫得流泪,被迫和衣裳贴得严丝合缝。


  却在这时,脚步声陡然逼近,不加掩饰般直奔你的方向而来。


  屏住呼吸早已沦为下策之选,你只能握紧自己早就在车厢里找到的废弃棍棒,寄希望于自己靠武力占据上风。结果临门一脚你打算将其敲晕时,扬起的木棍却在抵达他面前那一刻戛然而止。


  一件宽松的白色上衣,穿着洗的快要掉色的蓝色牛仔裤,一头黑色蓬松的头发,还有那过于白皙的皮肤和习惯弓着身形从来不站直的他。


  这种穿着和习惯的人……


  “是我,请放心。”


  紧接着他道。


  握紧的木棍已然换了方向,可你并未停驻自己向前的脚步,你几步上前抓住他衣服,因为自己无比后怕的境遇比遇见他的喜悦来得更重要。


  “你来这里干嘛?”


  神秘的幕后主谋者不应该抛头露面让自己深陷沼泽,更不应该堂而皇之走进无法与外界联系的漩涡。


  “你已经失联很久了,再这样下去的话很难保证没有生命危险。”


  “既然如此就更应该等我的消息,而不是把本该失联的人数变成两个。这么大的地方你就能保证一定能找到我吗,万一出现了什么意外,你自己的生命安全怎么办?”


  你句句连击的词不该是质问的,可你的担忧让你的心都跟着揪得紧紧。


  “提议让你陷入险境的是我,我理应尽最大全力保全你的安全。”他任你抓着衣服不做反抗,沉稳有条理声音就这样逐一击破你的忧虑。“既然我已经找到了你,那么失踪人数由一变成二就不应该最为前提存在。”


  “就算我现在没找到你,我也一样能保证以后能找到你。只要接触过这个地方的大环境理清地形脉络,根据我对你的了解,我就一定会推理出你的行动路线和轨迹。这件事情除了我,没有其他人能做得到,现在我们相遇就是肯定这一言论的事实。”


  你崩紧的手指松了几分,语气也不再似之前那般的咄咄逼人,妥协和共患难的苦味在你的舌尖滋生,让你垂下睫尾去逃避他那双如墨石一般的眼睛。


  “那你是怎么推理出我现在的地点的?”


  “这个很简单。”


  他的话语里有着笃定的自信和得意的小骄傲。


  “——因为如果我是你,我就会这么做。”


  你本该是要无奈轻叹的,可真的被记挂,甚至了解到彼此唯一的程度才能作为相遇的筹码时,好像连你的叹息都变成了甜蜜的忧愁。是啊,就是这样很不讲理,不管你想或不想,你的喜怒哀乐总在围着他转。


  “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来之前我向该地警方报了你的失踪案,但由于该地区内受磁场影响无法产生信号,所以警方不会这里实行搜查,可他们至少会在出入境口对往来人群例行检查找到你并提供援助。这辆车的司机我已经充分交涉并用金钱疏通好,他承诺会带我们去往出入境口。”


  “所以现在的根本问题是,我向警方报的失踪案用的照片是你失踪前的身份和外貌,如果你以这个样貌抵达出入进境口的话,身份无法吻合。”


  你顺着他的话往下问。


  “那样的话会怎么样?”


  他明显变得没有干劲起来,像快要化掉的冰淇淋一样,连垂下的手指和更加佝偻的背都变成了稀稀拉拉又格外黏手的往下掉的液体。


  “无法得到援助,会办理更麻烦的出入境手续以及令人头痛疼的身份核实。这样的话,我用L的身份开的绿灯就全部白费了。”


  “这样啊。”


  你甜蜜的嘴角跃起上扬,他没有干劲的可爱模样像极了角落积灰的毛绒玩具,真让人想抱在怀里狠狠蹂躏一番。你神思飞扬地轻轻扯了扯他的尾指,在他投射疑问目光的下一秒展露一个并不灿烂的微笑。


  “谢谢。”

 


  酷暑在给车厢的闷热升温,夜里蟋蟀的草木与破空的啼叫和车厢的颠簸杂糅在一起,把这本不寂静的行程扰得更加纷乱。


  化妆工具十分残缺的挤在你的膝盖上,打烂的镜子碎片把你脏乱的脸映得离贞子更近了一步,更别提用来面部塑形的泥糕和乳胶了,它们亲切的与粉底和眼影纠缠不清。


  有微弱的月光透过车厢缝隙打在镜子上,随即又折射到静默低眸的L脸上,光影的碎片随着摇晃的车厢在他脸上跳动,像荡秋千一样乘着他的发尾跃进他渚黑的眼睛里,就像漆黑夜空里闪烁的星星,也像打磨滚落的玉石,给本就暗沉的画面添上了亮点。


  你刚想伸手去铺捉那份碎光,却见他恍惚抬头,难得有几分回神般顿悟看你,接着他很快拿出兜里的手机,把昏暗的车厢照亮一偶。


  话语还来不及出口,就被车辆的震动打断。你那只本要铺捉碎光的手落在他白色的上衣,又为了维持平衡被迫把他的衣裳拽紧。


  他撑着车厢一角把你们相处的空间缩小,握在膝上手机把你们隔出的距离照亮。


  终于等到车厢平稳,你才捡起滑落在地的化妆品逐一清理。可L的目光并没有再落回化妆品上,他撑着车厢的那只手轻轻触摸了你的发丝,拇指轻柔拂过把你的额发理顺,又捏起衣袖擦拭你脏乱的脸颊。


  “看来经历了一场恶战呢。”他好像带着点歉意的安抚,又扬起一个笨拙的笑把担忧的真诚流露。“不过请放心,我们马上就能回去了。”


  你回以他信任的微笑。打碎的镜子和残缺的化妆品足以让你化妆易容,重塑面部骨骼、强化五官特征的技法你向来自信娴熟。在你有条不紊的转换面容的过程中,L却显得比你还要专注。


  他黑色的眼睛里闪着点点光亮,五彩斑斓的眼影盘和颜色相似的皮肤色占据他的视野,手背却像调色盘一样调出合适的颜色覆盖其上。他看着你用颜色把塑形的泥糕完美掩盖,又看着你拿起笔尖让雀斑和泪痣凭空出现,终于在你定好底妆进行最后一步的时候,观摩许久的他试探出声了。


  “接下来就是普通的化妆了,对吧?”


  你点头默许,把他好奇试探的表情收进心底。


  为故事推进感情的车厢此时颠簸得正和时宜。把镜子的碎片颠进找不到阴影里,又把工作的分寸颠成亲密的距离。


  他翘动的黑色发丝绕在你的颈间,他滚烫的呼吸悬在你的耳尖,他瘦削的双手扶着你的肩膀,他体表的温度渗进你的衣裳。


  人是很贪心的,只要给一点休息的港湾,就一定要想着再放松一会。


  不然为什么埋在你颈窝间他好像时间停滞了一般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闷热的空气还在上升,快要把你的皮肤都蒸红了。可你情愿纵容,把这份依恋的时间拉得更长。


  好一会他才从你的颈间缓缓抬头,白皙的皮肤也染上了酷暑的薄红,汗珠了打湿他的额发,晶莹滑过颈间把衣裳渗入。


  接着他拿起了挤在你们膝盖间的眼影刷。


  “接下来请交给我吧。”


  镜子的碎片应该就在我们身边的角落……绕是他抓住你这片刻的迟疑,很快眨着圆润的眼睛又补充了下一句。


  “姑且相信我的化妆技术,在这一方面,我可是接受过很长时间的耳濡目染哦。”


  于是你无比纵容地同意了。


  他蘸取眼影落在你的眼尾,笔刷轻柔拂过缓缓晕染。偶尔用手指拨动挡在你眼前的碎发,神色专注而认真,圆形的黑色瞳孔像幕布一样把你的模样点点呈现。


  你一直喜欢他的专注,喜欢他痴迷盯在屏幕前那份如磐石般的坚韧沉稳,也喜欢他捏准案件咽喉那份像蛇一样的锐利兴奋。可现在那个有极端多事物处理能力的、在方寸电子屏之间斩获关键犯罪信息且推理从不出错的大脑,此刻只是在想着,他手里的眼影下一笔要落在什么位置。


  这时候你就轻飘飘骄傲起来了,心里被不断蜜糖塞满,好像连呼吸都是腻人的甜味,嘴角也悠悠扬被牵到云端,想着一定要回馈些什么才好。


  所以你在这位世界第一侦探下一个蘸取眼影的间隙,留下了一个充盈着甜味的吻。


  蜻蜓点水、转瞬即逝停留在唇上的触碰,让他意外的眨了眨眼睛,接着他竟然带着点受害者的置若罔闻,叹咏道。


  “何等扰乱心神的诱惑力,会让我分心想做别的事情呢。”


  优点的是他没有真的做别的事情,缺点是他果然分心不再专注了。


  化妆时本该落在眼尾的目光落在了你的眼瞳上,视线直白不加掩饰,像烙铁一样要把你烤沸。就算你转移视线也无法忽视他的炯炯目光,好似他叉在芯上的草莓,生怕一个眨眼就会遁走消失了一样。


  闷热的空间内不该容许过近的距离的,可L却放下了已经完工的画笔,合上闪着亮光的手机,利用人眼适应黑暗的间隙,倾身把距离拉进。


  黑色的发尖在你的脸边若隐若无,鼻尖相贴更加把触感和呼吸融入。热气在方寸之间涡旋,低吟的温声细语都清晰可见。


  “忍耐需要向身体机能摄取更多的糖分呢。”他的唇在你上方堪堪停留,越过发尾的黑色眸子,好像虚空的幻象一样引着人深入。如果是银河的边界尚且需要飞船越过,那么你们之间薄膜就是口红和粉底铺满的面容。所以衣裳窸窣掀动,发丝细碎蹭过,咫尺之隔的唇终究没有落下来。


  “在回去以后,还请做好被我讨要的准备。”


  车厢颠簸又起,耳边汽笛轰鸣。


  此后你记得的就是回去以后那个甜腻过头的吻。



 

  【5】


  你们之间还很多有趣的相处和美好的回忆。


 

  【4】


  “说起来H,现在我们无法规避一直存在的问题了。”


  你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请说?”


  “果然我还是建议你…好好学几招防身术呢。”


  你的表情瞬间有些凝固,眉头像吃了苍蝇一样扭曲皱起。可记忆的匣子还在滔滔不绝。


  “我记得……有关体育的课程和测试,某人从不参加。在这些课业算进总分的前提下,总有人凭借文化类课程把总排名拉到上游水平,了不起的实力呢,是吧?”


  他顺手抬起咖啡杯,咕咚咕咚把咖啡喝了大半,露出一个满足的笑。


  “哦。”然后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戳着自己的拇指思索。“渡那时候问她喜欢什么运动,她说……”


  他食指在下唇一戳一戳,仰头一副认真回忆的样子。


  “……喜欢…散步…?”


  “与众不同的喜好呢。虽然散步不算运动。”


  你被戳痛处,僵硬的微笑下太阳穴直突。


  “拿了英国青少年网球杯冠军等奖项不止的运动健儿,他建议我确实应该考虑采纳呢。”


  L点头。


  “是的,正确。”


  你抬起手臂无能控诉。


  L用手掌完美接住你的拳头,像模像样的评价。


  “力度像棉花糖,零分。H同学,考虑再试一次吗?”


  你收回手,鼓起嘴把头偏到另一边,撒娇的声音听着像泡过糖水的柠檬。


  “我饿啦。”


  “是,这边马上为您提供客房服务。”



 

  【3】


  L在嫌疑人档案那一栏翻来覆去,鼠标的滚轮被他反复碾过,最后才打破静默缓缓出声。


  “H,我希望你能以女朋友的身份接近犯罪嫌疑人,但在此期间请不要有任何情侣之间的互动。”


  你皱起眉头。


  “你能提点正常的要求吗?”


  “说得也对。”被否决之后他反而表现得轻快,很快转移着话题。“果然我们还是采用方案二吧。”


 

  “……”


  方案二的九转千回让L几次端起咖啡又放下,他回首方案一,试着退而求其次。


  “不然试着以转校生的身份去接近嫌疑人怎么样?”


  你叉腰。


  “我可没有自信自己能考的上这所学校。”


  他挑眉。


  “请放心,H小姐,他们的入学测验不考体育。”



 

  【2】


  洛杉矶BB事件里,L请南空直美评价与自己相貌高度一致的B的长相。


  “怎么办……老实说,我觉得如果不看着他的话,可能会有危险。”南空直美小姐对行为怪异的B很是忧心。


  “你觉得他帅吗?”L打破南空小姐的忧郁沉思蓦然发问。


  “什么?”南空小姐反问。


  “我问你,那个私家侦探是不是很帅气?”


  “不,实在是太差劲了。”听完L重复的话后,南空小姐几乎马上回答。


  “该说是让人可怕还是不像样子呢,要不是我现在正在休假,光看那个样子我就该逮捕他,就是这么一个非常可疑的人物。”


  接着南空小姐补充。


  “如果将世界上的人分为死了比较好和不能死这两类的话,那他绝对属于前者。我都觉得这个变态不去自杀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


  “……”


  L沉默。


  你在隔壁的座位上笑得肩膀都在抖动,只是苦于电话仍处于通讯状态不能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


  好一会,L终于挂断了电话。


  “你觉得他帅吗?”


  他面无表情的向你侧过头来,声音低沉,几乎没有任何情感起伏。


  “嗯……”


  你斟酌着言语。


  “不能用传统意义的帅气来定义他,但他本身拥有的独特气质,使他有更吸引人的、与常人不同的别具一格的魅力。”


  “是什么样的魅力,或许能一一举例让我有更深入的理解吗?”


  “换言之,是什么样的别具一格吸引了你呢?我想我不太了解。”


  L的追问条理清晰、层层递进,有排山倒海的誓求真理的气势。像拿着刀把淘气猫咪的尾巴按在案板上了一样。你的眼睛从这边滚到那边,像极了求饶的可怜小猫咪。


  “我回答帅气还来得及吗?”


  “当然。”L强大的逻辑脉络容许任何可能性。“但我想帅气与别具一格的魅力二者并不冲突。”


  “……”


  你沉默。


  你听见旋转椅轮滚动,面向目标是认真审讯的部分思路。


  “请回答?”


  “我不认为我的答案客观中肯。”


  “理由呢?”


  “喜欢会让人偏心。我觉得他任何地方都有吸引我的魅力。”


  椅轮转回,看来考官对你的答复尚且满意。


  电脑键盘和鼠标声又次率响起,空气和谐而静谧,键盘的敲击和偶尔咖啡放下的微弱碰撞,是能使人安静舒缓的白噪音。


  良久,他突兀出声。


  “H。”


  “我觉得我们可以就「大众评议的审美主流是否模糊或阻碍人们挖掘不同人物拥有的独特气质与魅力」为主题发表一篇学术论文。”


  “所以你现在到底还在较什么劲啊?”


 




  【1】


  直到——


  基拉事件。

 






  【0


  蜘蛛死在了水里,甲虫吊死在了干枯上树上,灯下的飞蛾再也无法扑腾翅膀。


  你永远记得桌上把柄金属勺子掉在地上的声音。


  尖锐的和水泥地板摩擦着,勺子上的每一个面积都被地上竖起的尖刺刮过,无比刺耳而灌进你的耳朵。


  你记得那道犀利而惨白的闪电,劈在天台上。你记得数据删除后的警示红光,像血色一样让所有人沾染。你记得旋转椅轮倾落的每一个角度,最后不受支撑的倒在地上。


  那是一道巨响,那是一道比雷声还大的巨响。


 

  为什么你没死?


  死亡笔记13天的时间限制使弥海砂排除嫌疑恢复自由,与杀人事件又一次重启的时间节点的重合,不可能不会引起L的怀疑。人手缺少且行事方式遭受过的否议的L,私下希望你对恢复自由后的弥海砂进行最后的追踪监视。


  你转换各种身份伪装藏在人流中,看弥海砂穿着哥特式的裙子走在街上意义不明的哼歌。把摄像机藏进弥海砂的房间,发现她虔诚的撰写手里的第二本笔记。


  摄像资料和影像资料证据确凿,由弥海砂的第二本笔记和她的行为完美证实她是第二基拉,再牵引出她对夜神月近乎信仰的盲目崇拜和对夜神月的爱间接证实夜神月是第一基拉。同时推翻笔记本13天限制规则。下一步你只需要把证据传回总部申请搜捕,就能回收第二本笔记并且验证其真实性。


  〔!接受方数据丢失!〕


  〔!接受方数据丢失!〕


  〔!接受方数据丢失!〕


  多次弹出的警告弹窗让你慌乱的蚂蚁爬满全身,破空劈入的惨白雷声让你在下一个起身的瞬间掀落了柜台边摇摇欲坠的笔记本电脑。雷雨压在头顶好像天旋地转,让你颠三倒四快要分不清方向。


  本该严密的安保系统停止运转;本该灯光充足的高楼漆黑一片;本该数据周转的电子大屏只有All data deletion凛落其上。


  你再赶回搜查总部,只看见摸木先生还把倒地的L扶起半个头高。


  直到L落入你的怀里,你才清楚的感觉到他温热的体温已经开始流失。


  他的皮肤还是那么的白皙,一点也不像健康的肤色,连洒在他脸上的光都是冰冷无比的。你的指尖抚摸过,一遍又一遍,只觉得自己指尖的温度也在和他一起流失。


  他黑色的头发坠落着,平时总会往两边翘起好大幅度呢,他的头往那边,他的头发就跟着往那边翘,你总觉得可爱极了,有时候恶作剧的把他的头发压下,放开它又会翘回去了。是啊,也就只有雨能把他的头发治得服服贴贴的。你的手指绕起几根他脸边垂落的发丝,他的头发没完全干,一定在不久前淋过雨。衣服也没完全干,这样他一定会感冒的。


  哦,对,你忘记了。


  他不会再感冒,也不会再生病了。


  像现在只会往下垂的发丝一样,他的头发不会跟着他转头的幅度翘动,它以后只会有一个方向,往下。


  下面的世界一片虚无。只有无尽的黑色和白色,永远不会停歇的风沙和干涸,只会增加不会减少的骸骨和死寂。


  他眼下好大一片墨色啊,像他黑色的头发一样,也像他黑色的眼睛一样,黑色是包容度最高的颜色,可这样一双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


  好像有什么在模糊你的视线,一眨眼泪珠就滑落在了他的脸上,你连忙去擦,却总是不敢用力。你好不容易才把头抬起来,让视线往别的地方转移。


  他习惯把汤匙放在咖啡下的瓷碟上,你知道的,那把金属勺子不该掉落在地上。你也知道他总能矫健的跳下椅子坐上椅子,比接受死神的存在更严重的摔倒是被死神夺取生命,你也应该知道的。


  你看见白花花的大屏幕,曾经的回忆就这样打破画面清晰的在你耳边浮现。


 「我告诉渡,一旦自己有任何万一,就删除所有资料的数据。」


  不该出现的声音钻进你的耳朵,像时钟下的摆尾一样一遍又一遍反复敲响。那是汤匙清脆的磕碰声,“叮——”的一下撞击在地面。数据删除的警示声,像有人在不该停奏的琴弦上迫力拉扯,可留有的只有绷断的琴弦。椅子的坠落声,厚重的砸在地面,震耳欲聋,让你的视线一片空白,被混乱不堪的声音勾画覆盖。


  你不知所措地把L抱紧在怀里,贴上他的额发,贴近他的脸颊。可你感受不到他任何的呼吸,你不会再看见他伸直蜷曲的手指,你也永远不能听到他的任何声音。


  泪花争先恐后的从你眼睛里挤出,你慌乱的用自己温热的手指去温暖他,你像小时候给他御寒那样亲昵的蹭他,你像提醒他该睡醒了那样,企图用自己的声音去呼唤他。


  “L?”


  “L?”


  求你睁开眼睛回应我,求你动动手指回握我,求你告诉我这是一个这是在开玩笑。


  “L?”


  你听见的只有空白。


  无声的寂静让人发慌,冰凉从你的脚跟爬上心脏,让你变得僵硬。冰扎在你的眼睛里,你只觉得眼睛涩疼得刺痛。


  你好像听见冰块碎裂了,


  那是什么?


  是你的理智,


  ——啪的一声,


  也跟着一起崩溃了。


 

  你总觉得自己失去了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像剪断后干枯花枝,像沙滩上拍打的死鱼,像挂在树上冻死的大雁。


  那是什么?


  打碎的玻璃。搅烂的纸张。剪断的电线。腐朽的齿轮。停转的指针。


  蜘蛛死在了水里,甲虫吊死在了干枯上树上,灯下的飞蛾再也无法扑腾翅膀。


  是你被挖走的一块心脏。


  牵着你全身的血管。


  现在它不会跳了。


 

  公开L的死讯会引发全世界的轰乱,L和渡只能被秘密埋葬。


  你联络华米兹之家筛选继承人,告知L死讯并重新撰写基拉案件调查进程与之同步留档。


 

  抓捕弥海砂、重新监禁夜神月,一切进程都在往正确的方向推进。

  


  夜神月身上发现藏匿第三本死亡笔记。


  夜神月手表夹层藏匿碎纸片与死亡笔记材质吻合。


  弥海砂被抓捕以后未出现基拉制裁犯罪现象。


  弥海砂监禁13天以后生命体征如常。


  弥海砂死亡笔记记录罪犯与罪犯死亡情况吻合。


  死神琉克喜欢吃苹果。


  死神琉克承认死亡笔记部分规则虚假。


  销毁仅你、夜神月触摸过的第三本死亡笔记。


  以上二人生命体征如常。


  销毁所有死亡笔记。


  ……


  ……


  ……


  「基拉案件结束」

 


  继承人N对你记录中颇为详细的档案,以及有问必答事无巨细的记忆能力稍显兴趣。对你犀利询问:是否因为推理能力不足,才不采取直接替代L成为下一任L的举措。


  你否定,并表示会在基拉案件结束后切断与N的一切联系以及情报提供。


  “那么请问,这属于情绪化的结果还是你深思熟虑的结果?”


  你看着电脑黑色界面中央唯一发白的花体字母。


  “情绪化。”你答。


  接着你切断通讯。


 

  没有L存在的一切解谜游戏你都没有兴趣参与。


  这当然属于情绪化。


  因为你喜欢L大于喜欢解谜游戏。

 

 


  你关停了很多网络新闻播报,电脑被堆压的书本挤在角落积灰。为基拉案件专门打造的总部大楼的所有权已转让给继承人。


  新的住所人烟稀少,山清水秀,离大自然很近很近,你总能看见夕阳从山脚斜落,洒下的霞光一片橘黄,暗蓝的影子也沾着暖色,看起来惬意极了。


  你有时拿本书,在长椅上晒太阳,心变得软软的,容易流泪,像个多愁善感的老头。太阳柔和得将寐未寐,让你也懒懒跟着影子一起倾斜了,《姥捨》从你手边滑落,朦朦胧胧间,你好像又能看见L走进近的身影。


  可再次惊醒,身上不会盖上毛毯,只有脚边已经压折的书页。

 


  你喜欢山间的雨天,喜欢雨后泥土混着青草的清新和花蜜的甜味,也喜欢看晚间飞舞的点点萤火虫,一闪一闪的莹莹舞动。


  书页开始发霉了,水汽也开始爬上了雾气朦胧的玻璃,地板总是很潮湿,青苔在石阶上斑驳着。


  阴冷、晦涩、幽暗。风刮过的密林窸窸窣窣的,好像有谁藏在什么地方窃窃私语。有一次你坐在屋檐下,眼角被檐下的落水打湿,你才发觉风带着斜雨一点点的往上侵蚀,自己也浸润其中。你觉得特别特别冷,抱起自己的双臂,禁不住冷风点点颤抖。


 

  枯叶在落石板砖上,一片又一片,积得厚厚的。可它一点也不重,就像你对谁的思念一样,不重的,就像一座秋山的落叶。


  它跟着风到处漂泊,直到淋湿腐烂,埋进地底。

 


  今年冬天的雪来得格外的晚。


  可雪仍然会到来,L却不会再回来了。


  你围着火炉看自己的照片,看定格在炎炎夏日故宫前那鲜活的你和他。你也会被照片感染了,你跟着笑,眼泪就跟着掉。手上的画面被泪珠映得扭曲,你慌乱去擦,可总是越擦越多。


  你尤其讨厌打雷。


  闪电把一切颜色都照得无比惨白,像极了写着数据删除那一块又一块白色的电子屏。它白得过分,白得刺眼,逼你不得不看清自己的形单影只。


  你窝在床上把被子盖过头顶,劝自己说,快睡吧,快睡吧,睡着了就能梦到他了。


  那里没有什么缜密的逻辑,不用面对现实的残酷,泡沫一样的幻影把只有黑与白的世界衬得五彩斑斓,然后你就能恣意妄为的幻想,沉溺在自己虚妄的彩色窗柩之中,任自己和外界隔绝。


  你不想要什么环环相扣、滴水不漏的逻辑了。你也不想要只差一步、天人永隔的现实了,你更不想孤寂萧索的,在望不到尽头的时间长河里流浪了。


  你很多次都想时间倒流。


  你也想过挤入虚无的那个世界任自己坠落。


  可比起这些,你其实就想要一个奇迹。


  让起皱的书页变回平坦,让打碎的钟表重新复原,让腐烂的落叶回到树上。


  你好想要一个奇迹。


  听书页薄脆翻动,听方糖掉进咖啡,听汤匙放回瓷碟,听风温柔和煦,像他低声的轻语。


  你只是想要一个奇迹。


  看他得意自信调皮的小骄傲,看他在你睁眼的瞬间忧心的面色,看他在逆光在纷飞的雪里向你伸出的手。


  是啊。


  你就想要一个奇迹。


  一个他活着的奇迹。







   〔你想要一个奇迹吗?〕

 

 






  【___?】


  雨声格外的吵,好几次辗转之间你都能听见屋外的漂泊大雨。床头总有什么在振动,提醒要你起床了一样。


  你撑着脑袋从床上坐起来,陌生又熟悉的环境让你当下差异。


  那是基拉案件里,你最后跟踪调查弥海砂时,随便找到住所。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下,暗沉的室内迎着初阳,明媚的光束把灰暗劈开,黑白的画面一下就变得五光十色。



  雨停了。


  你好像闻到了泥土混着青草汁液的清新,和生机勃勃的虫鸣鸟叫,还有花儿的蜜甜。


  “……欸?”


  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打在你的手指上,一滴接着一滴,你怎么样都无法控制住。


  可你管不了这么多了,发了疯一样去找自己身边任何能记录时间的物品,翻过柜台、书本和枕芯,最后你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11月7日」


  L的忌日是「11月5日」。


  飘到云端的脚突然被人拽进深水里,连呼吸一口都觉得难受。


  可你不死心,你不死心又只差一点点。


  正当你想要翻看手机里的其他信息时,手机又响了。一下一下地在你手里振动,像极了扰人清眠的闹钟。


  「不明来电」四个字闪烁在手机屏幕上。


  你屏息凝神,目光一寸不离手机屏幕,乱七八糟的思绪乱成一团,鼓动叫嚣着你赶紧去接下它。


  你好害怕,你觉得自己完全没做好又一次面对他死亡的准备。


  可是万一、万一是好消息呢?


  你按耐下波动不止的各种情绪,把接通后电话放到耳边。就这样听着那头的电子合成音和他往常一样平稳发声。


  “我是L。”


  喜悦的心情和很多复杂的情绪糅在一起,让你自己都分不清是依赖、眷念、开心和寂寞还有愁绪哪点更多了。


  可你又不敢去相信,就算是幻影是假象,那也要让你清醒的沉溺。


  “哪个L?”


  “世界第一侦探。任何复杂案件都能解决且推理从不出错的L。同时也是只插手自己感兴趣的案件,不暴露姓名和住处的,无比傲慢的人。”


  你努力仰头把要溢出的泪水框回眼睛里,无法控制的呼吸还是被颤动的呜咽感染。


  “我的意思是,你是哪一代L?”


  “目前为止第一代尚且健在,请放心。”


  合成音停顿了一瞬。


  “…或许还有什么问题吗?”


  你听见静候着等你回应的空白,你听见自己要越出肋骨般起伏的心脏,可你更想听见的是他合成电子音下那不加修饰的、属于他的声音。


  “我想听你的声音。”


  你放任自己提出这种不合理的请求。


  “好。”几层混音的效果下都无法掩盖他话语里本来的温柔。像冬天喝下的热汤一样,温暖从胃开始扩散到皮肤和手指。“请稍等。”


  电话挂断,紧接又打了进来。


  显示为:「L来电」。


  从「不明来电」到「L来电」。


  从经过处理无法被跟踪的未知,到有明显备注的手机号。


  就像堵塞的堤口一样,这个电话它就像那开口塞子,把你像洪水般的情绪斩获关闭后,终于放任其奔涌而出,涌起的潮浪快要把你整个人都淹没了。


  你破涕为笑恃宠而骄的样子一定过分极了,可你只想不加收敛的再多要些被宠溺的任性。


  呼吸从听筒扩散,梦里无数次想听到的声音真切的浮现在你耳边。


  “近来还好吗?”


  “很好。”


  你连忙点头,强行把哭腔揉碎塞进回应的话语间。

  

  没有你我过得一点都不好。

 


  “有遇到什么困扰吗?”


  “怎么会。”


  答复的笑和藏不住的抽泣就这样从字词里溢出。


  什么困扰都不比你来的重要。


 

  “或许有遇见喜欢的异性吗?”


  “什么?”


  反应过快的字音梗在喉间,接着的反驳带着你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像泡在蜜糖里还蹙眉抱怨的撒娇。


  “除了你还有谁啊。”


  “是啊。”他带点调皮地回答,把告白欣然收下,还把故意为之的笑意绽放得洋洋洒洒。“有的话我会吃醋的呢。”


  像把洒下的星光一点点收集,然后铺成一段群星闪烁的路一样,他低声转过话音,就要牵着你在那段路面上行走。


  “渡已经在接你的路上,我猜他马上就会到了。不用额外收拾行李,也不用担心多余的问题,你知道的,这里的东西很齐全,你需要的都有。所以请在渡到达时第一时间启程到我这边来,拜托了。”


  电话那头是以温柔为基底铸就的坚定。

  

  “我想见你。”


  泪花争先恐后溢出眼眶,滚烫的泪珠打在你蜷曲的手指上,你知道抽泣的声音一定会特别明显,所以你把手机从耳边拿远,以最快的速度擦干那些咸涩的眼泪。


  “H?”


  你手慢脚乱地把手机拿回耳边,生怕错过他说的每一个音节。


  “嗯。”


  “请放心,我现在很安全,没有任何关乎生命的威胁。”他还是一贯平稳叙述的语气,让人不由自主就去相信。


  “我知道的。”


  不然他就不会联系你,更不会让渡来接你了。


  “我只是……”


  抬头早已无法框住从眼角溢出的泪水,汇集的泪花把你的字音挤得破碎。


  “只是……”


  情感的浪潮席卷而来,打在巨石上,让旋起的浪花愈演愈烈。

 


  其实你想说——



  我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


  那些没有你的日子里我快疯了。


  找不到你留下的任何信息,我快要疯了。


  没有图像资料没有影像视频来刷新我记忆里快淡忘的你,我要疯了。


  无法和你交流无法和你接触,让我觉得我永远地失去了你,我要疯了。


  我想见你,我想见到活生生的你。


  我想听你的声音,我想听你理性又坚定的声音。主语是谁都好。


  我想摸摸看你的白色上衣是不是洗的快要掉色了。


  我想摸摸看你那蓬松的头发是柔软还是扎手。


  更别提你的气息,你的温度,你的心跳。


  可那些都不重要。


  我只想你活着。


  我就想你活着。


 

  你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要说给他听,千言万语汇聚在你的心头,绕成那么多根理不清的细线要和他畅言由衷。


  可它最终成了一句——

 

  “……我好想你。”

 

 


  搜查总部的严密安检一切如常,可你依旧畅通无阻,指示灯一路向绿,哪一道大门都是专门为你打开的。


  一步、两步、三步……


  你停在大厅门口,环顾搜查总部。


  灯光照常亮起,大屏正常周转,椅子好好立着。


  最重要的是人——


  他坐着的旋转椅转动几分,翘起的黑发也跟着转头的幅度偏移。然后他看见了你,撑着扶手从椅子上矫健跳下,动作轻快,落地后几乎没有声音。


  你的脚步变快了,周围立体的环境变成残影,灯光也在你的头顶闪烁跳动,它们转动起来、鲜活起来,像相机的胶卷一样一帧帧加快,五彩斑斓、绚丽多姿一切一切美好的事物都绽放出了色彩。


  枯枝开始发芽,它欣欣向荣;古败的深潭开始涌水,它透明清丽;碎境开始粘连,抬头都是幻彩玻璃的落影繁花。


  你丢掉的心脏走过风霜雨寒,挣脱了枷锁重新又回到了你的胸口。


  你听见它砰砰砰的飞快跳动,每一次跃动的起伏都是因为离他更近一步。


  “欢迎……”


  未说完的话语停在唇间,突如其来的拥抱,让L都跟着你后撤了半步。


  “意外的很热情呢。”


  衣服很柔软,没有起皱。身体也很温暖,还有呼吸洒下的热度。你去捏他的手指,就会收到他的回握,手指往上探索,他的脉搏也在跳动。


  太好了。是正常的呼吸,正常的体温,正常的心跳。


  你的脚尖踮起,头也仰起。指尖触动他的脸颊,柔软的发尖钻进你的指缝。他黑色的头发像羽毛一样,在你的指尖拂过,也曾在你的颈窝钻过。到底是弹软的头发调皮,还是头发的主人的诡计你不知道,因为他每次靠近你的颈窝,痒就细细密密的在耳边窜走,弯弯绕绕的牵着你蹭动。


  现在你知道是什么原因了。是你心里化开的悸动,只面对他的情意,只有在他面前才会重新绽放燃烧。


  L跟着缓缓低头。眼睛里是流动的黑色,慢慢的转动起来,就像梵高笔下流动的星月夜。


  你两根拇指用力,把他白皙的皮肤狠狠地捏在指下。


  看他眉头皱起,带点无辜。


  “很疼的哦。”


  这时候你就会笑,眼睛弯成月牙,嘴角像小船一样乘着波浪一摇一摇的,也像盛放的花朵一样,亮晶晶的还沾着晨曦的露珠。


  深呼吸终于把心里的沉重放下,你才敢问。


  “其他调查成员呢?”


  “已经解散了。”


  “为什么?”


  “案件已经结束了。”


  看你还想接着追问,他眉目柔和,缓缓道来。


  “第一基拉和第二基拉已经顺利逮捕,关于其他的细节,以后我再慢慢讲给你听。”


  “现在首先处理这一件事情。”


  他两指捏起一把钥匙竖落在空中。


  “这是你房间的钥匙,也是我房间的钥匙,请妥善保管。”


  灯光宛转,星河刹那间在眼眸中闪过,灯火辉映的色泽在你眼中流光溢彩。再一个眨眼,一把平凡无奇的钥匙就已经塞进了你的手心。


  他的手指牵着你动,声音也总是平稳有力的。像古钟的回响,也像低音的奏弦。


  “因为我作息不定而且习惯睡在椅子上,所以把原定于我的房间让出来,已经和渡这样说过了。”


  电梯上升,可你不会在电梯的节奏里迷离。灯光敞亮,墙壁坚硬着,透亮的金属里映出你们一起的身影。


  “一般我都在工作的地方处理案件,所以房间几乎是闲置的,请放心居住。”


  电梯门开,走廊上挂满了装饰的画框,还有花朵盆栽等植物。


  L推开尽头轻掩的房门。


  “但房间内会有我少量的私人物品,比如我的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我的衣服在左边的衣柜里,浴室的毛巾打开门就看得到。这些都是渡帮我打理的,以后要稍麻烦你了,把洗干净衣服挂回衣柜就行。”


  他还是习惯半弯着腰,一手插兜。


  “我会也尽量在休息的时候回房间睡觉的,钥匙在你手上的话请不要把门反锁,不然就只能大半夜的爬起来给我开门了哦。”


  钥匙硌在你的手心,怎么摸都很坚硬。


  是你的房间,你的衣物和水杯还有更换的拖鞋都有,你需要的很齐全。


  可它不完全是你的房间,柜门半开着,左边是清一色的宽松白色长袖和蓝色的牛仔裤。


  你眨了好几次眼,你有点不确定的问。


  “暂时性的还是?”


  L伸出一根拇指在你面前摇了摇。


  “如果是暂时性的话,那只有一种可能。”他抬起手腕上不存在的手铐。“有嫌疑人需要我全程二十四小时监视并且共同行动。”


  “可是积年已久的习惯不那么好改变的。L。”你好像还在为什么而退怯。


  “就是说我的想法非常认真,包括更改之前的习惯。无论你还是我,都需要时间去改变磨合。”


  好像有无形的链条把你们拷在了一起,现在他又把你拉近了一步。


  你低头垂下眼睫,舌尖大概刚刚尝过了半杯名为人世间的茶,这杯茶的滋味太多太多,需要慢慢去品,现在你觉得自己可能喝的有点多了,要醉在里面了。


  “就不能先和我商量吗?”


  L的原因很快接上,解释的话语如他本人一贯的措辞一样平和礼貌,却又在完全合乎情理的礼貌表象下藏着几分他独断的无可否议。现在的他,把这份无可否议下的私心展露得坦荡无遗。


  “是我想把征求同意的时机留到现在。”


  他总是那么狡猾,就像告白之前就要求你先同意一样。可也就是因为他那么狡猾,才总是能抓住你飘忽不定的心再往前走一步。


  坚决的要你去追他,然后伸手在背后推着你前进。


  时间会给人历练和经验,你几乎看不到他任何紧张了。


  他的黑色眼眸抬起,淡然的笑意像细水淳淳汇入溪流。柔软而坚定着,温柔而成熟着。


  “感谢你这一路来的陪伴。”他说。


  “以后的路,也请陪我一起走下去。”


  你笑了,甜蜜的笑弯弯的汇聚在眼角。


  “这算是求婚吗?”


  “不。”他的眼神放空,像极了学霸不愿想起自己解不出来的数学题。


  “关于求婚的誓词,动作,场景安排,甚至是戒指我还全都没想好。”


  “我愿意。”你也学着他调皮的歪头,眨亮了眼眸,像要跃进怀里打滚的小猫。


  “我知道。”他眉眼温和地看你。


  “不过这句话请留到那个时候再说吧。”

 

 

 




  END









  END?






 

  【-1】


  回到房间的L蹲在电脑屏幕前,继续浏览他之前查看的人物档案。巧克力入口即化,L叉起一口蛋糕抬手把咖啡送到嘴边。


  可他微微歪头,移动杯柄把咖啡从唇边拿远,又回头看了看之前放咖啡的地方。


  咖啡的位置没被人动过,杯壁上也没有流过残渣。可杯口有已经干掉的咖啡印记。


  有印记很正常,因为这杯咖啡他之前喝过。


  没有流过的残渣也很正常,因为咖啡放久了塘渣会沉淀,这时如果有人不小心碰过咖啡的话,很容易就把他之前喝过的塘渣带走。


  是谁不小心碰到过咖啡,又把咖啡放回原位,又或者是谁对这杯咖啡产生了好奇,端起来摇过,又放回原位,这都属于正常的范围。


  可问题就在于,或意外、或好奇,随便动了动咖啡,能把上面的残渣带走得这么干净吗?


  简直就像有人刻意抹除证据一样。


  不可能是渡,因为渡不会追求把咖啡精准的放回原位这一点。


  而且……如果是在他这个位置把咖啡拿起来喝的话,大多数人留在杯口的印记误差都不会过大。


  所以一定有人喝过这杯咖啡,还不希望被知道L本人知道。她很心虚,把杯子的位置放回得不差毫厘,甚至想把喝过的痕迹消除的一个二净。


  答案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L把咖啡放回嘴边。


  如果咖啡是被你喝过的话,在L心里也属于正常的范围。


  不用害羞也不用心虚的,L想。

 


  为什么?


  因为L早就推理出来——


  你喜欢他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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